顏初倒抽一口涼氣,只見白皙的皮膚上,一道道細長的紫紅鞭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他驚了半響才說出話來:「表弟,你這是被打了?」

周東成又羞又憤,使勁掙脫出來,拉上衣裳。

顏初牙疼般斯了幾聲,滿臉震驚:「是誰幹的?你說,看我不打得他爹娘都不認識他!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這麼幹!」

周東成偷眼看着周東庭,實在沒臉說自己是被個丫頭打了。

顏初追問不得,忽的福至心靈,匪夷所思的看着周東成:「難道是那個被你嚇到的丫頭?」周東成滿臉羞愧,簡直無地自容。

周東庭臉陰的快滴下水來。對着躍躍欲試的顏初就是一頓喝斥:「你給我老實些!敢胡來,看我怎麼收拾你!還不夠丟人是不是!堂堂皇子,被一個姑娘打得還不了手!回去給我抄一百遍中庸!」最後一句是衝着周東成。周東成苦着臉,唯唯稱是。

顏初不敢吭聲,只是偷偷給周東成遞了個眼色。

周東庭平復了一下怒氣,叫了福順進來:「你去查一下,四爺嚇得是哪家小姐,有沒有大礙。」

周東成小聲嘀咕:「……那個悍婦,連蛇都敢殺,還怕嚇到她不成……」被周東庭瞪了一眼,只得閉嘴。

不多時,福順弓着身子進來了:「三爺,奴才已經問過了,那個時間離席的,只有武安侯林家的小姐,和兵部侍郎沈家的兩位小姐。幾位小姐已經回了蓼風軒,神色如常。」

「林家的?」

「正是,林家小姐是武安侯孫輩里唯一的女孩兒,今年十二歲。」

周東庭瞭然:「林家世代將門,以武傳家,想不到女孩兒也這般教養。」

福順笑着湊趣:「也不盡然,武安侯兩個女兒可都是大家閨秀。奴才打聽了一下,聽說這位林小姐自幼就不愛紅妝愛武裝,武安侯夫人寵着,也無人敢管,倒比幾個兄弟還要厲害些!」極力弱化周東成出醜的事實。

周東庭冷笑一聲:「你也不必為四爺貼金。」周東成漲紅了臉,羞慚無地。

顏初在旁打着哈哈:「表哥,且饒過表弟吧!他以後定長了記性了。」

周東庭眉目冷然,顯然還沒消氣:「這是姑母的府第,他敢在這裡胡鬧,傳到姑母耳中,又是風波!」指了周東成:「等宴罷了,你跟我一起去找姑母請罪去!」

顏初重斟了茶奉上,討好道:「表哥,不如我陪着表弟去吧!我們兩個一向一起胡鬧慣了,長公主心胸寬廣,定不會跟我們計較的。趁着現在事情還沒傳開,我們趕緊找長公主磕頭賠罪去。若是你去,落在有心人眼裡,傳回宮,怕是又起風波。」

周東庭何嘗不知,他比這兩人大了快十歲,早就自己立府了。這事說大不大,但傳回宮,又該有人說他管教不力了。

他一猶豫,顏初拽了周東成就走,邊走邊說:「表哥稍待,我們去去就回。」

兩人一溜煙兒出了四合樓,顏初摸着下巴,壞笑:「表弟,你說這樣熱的天兒,是不是該請三位小姐涼快涼快?」說着眼睛唆了一眼碧波粼粼的綠水湖。

周東成本就憋了一肚子氣,聞言大聲叫好。轉眼想起自家兄長,又蔫了:「只怕三哥要把我屁股給打爛了。」

顏初一揚眉,星子般的眼睛迸射出奪目的光彩:「拼着被表哥打一頓,也得把這羞辱之仇給報了!」說着附耳幾句低語,直說的周東成連連點頭。

蓼風軒里,各路閨秀使出渾身解數,力求能嶄露頭角。沈錦年三人悄悄歸席,並無人注意。

時人重文,閨秀中多才女。沈錦年兩世為人,也只算是粗通文墨。聽着秦姍滿臉甜笑的跟長公主點評詩文,轉眼看見多數閨秀眼含輕蔑。不由啞然失笑,文人相輕,誠不欺我。

鬧了大半日,長公主露出疲色,看了一眼席上基本都有了作品,林珏三人便有些突兀了。園中的事,早有人報了上來。長公主不曾想林珏性子這般桀驁,本因着武安侯手握西北兵權,待她另眼相看,此番倒熄了心思。

林珏也察覺到長公主的視線,心中有些不安。回來的路上,沈錦年已經低聲把周東成的身份告訴她,囑咐她一定要裝作不知道。並且嚴厲警告沈蓉華,如果想平安回去,就當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

沈蓉華坐在沈錦年身後,手指緊緊絞在一起。這是她拼着招了嫡母的恨才得來的機會,如果放棄,委實不甘心。若是不放棄,這都要結束了,也沒有恰當的時機出手。正急的一身汗,忽聽上首長公主含笑問道:「林小姐,此番赴宴,可有準備什麼才藝?」

軒中靜了一靜,林珏心裡苦笑,只得站起身,迎着諸多或嫉妒或好奇或嘲弄的目光,屈膝行禮:「回長公主的話,小女才疏學淺,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願彈奏一曲,還請各位不要見笑。」

場中嗡了一聲,眾人議論紛紛。秦牧的琴,師承名家,乃是京都數得上的好。林珏一個武將家的女孩兒,竟也選了琴,落在諸人眼裡,可不是自不量力?

林珏也是無奈,琴棋書畫,她只學了琴,其他的實在不開竅。長公主點了名,她總不能上去舞劍?

長公主眼中流出興味,顯是也沒有想到。不過片刻,宮人架好琴台,林珏落座,勻了呼吸,開始試音。

沈蓉華手心攥出了汗水,見林珏快要開始,把心一橫,起身道:「小女願以舞相和,為大家助興。」

軒中一片寂靜,不少人嘲諷的看向沈錦年。堂堂沈家嫡女,讓個庶女騎到了頭上,也是無用。

沈錦年面無表情,心中卻氣極。這個沈蓉華,是沒有腦子嗎?此前秦牧奏琴秦姍起舞,她若獨舞也就罷了,如今非蹭着林珏,落在別人眼裡,豈不是要跟秦姍兄妹打擂台!

上首秦姍臉上掠過一抹陰沉,狠盯了沈蓉華一眼,方明媚的笑着說:「姑祖母,姍兒也想看看這位小姐的舞技呢?」不難聽出,其語氣中的寒意。

沈蓉華微垂着頭,姿態柔順。長公主淡笑着:「那就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