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俊清微微蹙眉,怪不得大伯母囂張跋扈,感情是大伯寵的,他當下也不去反駁一個資深老輩,道來了今天的來意:「大伯,潼潼的爸爸從重症監護室轉了出來,普通病房沒有床位了,你看看……」能不能意思意思?

他話沒有說全,留了個餘地,夏詩潼坐着躊躇不安,她只覺得手心裡的汗流不止,頓時手中的半個綠豆糕流有些燙手了。

羅君薄面上帶着審視,盯着夏詩潼神色慌亂,眼神飄忽不定,突然只聽見上方那個老頭子哈哈一笑:「都是一家人,這點事是小事,我現在着手就讓人安排去。」

夏詩潼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看着這院長拿起座機按了號碼過去,仿佛她是見到了救星:老頭,你太給力了!

床位的事羅君薄跟那邊說好了,夏詩潼剛鬆了一口氣,卻聽見羅君薄的話:「想着最近潼潼在家也無聊,過幾天我們這兒舉辦醫學討論大會,潼潼也過來看吧。」

夏詩潼受人恩惠,便大方的回了一句:「好的,大伯,我剛巧在家裡沒事幹。」

解決了這件事,夏詩潼和羅俊清帶着孩子退了出去,臨走的時候,夏澤言還有些依依不捨,和羅君薄約定了時常來看他,惹的老人家藉慰。

又電梯門口,夏詩潼拉着孩子給羅俊清再見:「今天謝謝你了,耽誤你這麼長時間,抱歉了,現在事情解決了,你回公司忙你的去吧。」

她拉着孩子,神情上的感激真的很認真。他對於她的道謝,還是那副清冷倨傲的樣子,直接點了頭,轉身就離開了。

夏詩潼盯着他的那雙皮鞋和地面貼合,又與地面分離,她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就好比夏澤言現在問她:「媽媽,爸爸怎麼不和我們一起上去看姥爺?」

她不曉得怎麼回答,也只是盯着那修長的背影悄悄的問:「是啊,為什麼。」

她捏了捏孩子的手心,覺得腦子不清醒,與他是假結婚,自己在這裡操心什麼?頓時拉了孩子就走,理直氣壯:「爸爸和姥爺不熟,沒必要去看,知道吧?」

夏澤言懵懂的哦了一聲,顯然不開心了。

病房裡,吳芸竹一直坐在夏一博的床前,拉着手有一句沒一句話的說着,夏詩潼在門口平復了心情之後,拉着孩子進去給母親打招呼:「媽,我把澤言接過來了。」

「外婆。」夏澤言站在夏詩潼的身側,還是有點害怕這個外婆的,外婆不喜歡他。

吳芸竹點頭嗯了一聲,出奇的平靜:「你爸他這一輩子沒經歷什麼風風雨雨的,平日裡溫柔平易近人的人,你說這禍怎麼就進了我們家?他是個好人啊,千該萬該也臨不到他的頭上啊。」

夏詩潼在一旁安安靜靜的聽着,夏澤言開始覺得外婆是個可憐人了,他決定不計前嫌,可以給外婆一個愛的抱抱。

事實上,他便從夏詩潼的掌心裡脫了手,走上前,用他的小手把吳芸竹抱在了懷裡,小小的人兒很貼慰:「外婆,姥爺會沒事的,不難受了好不好?」  

夏詩潼眼眶有些溫熱,孩子懂事了,她也瞧着開心,不懂聲色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事實上吳芸竹並沒有因為孩子的話而改變什麼,只是餘光穿過孩子的肩頭,冷眼看着夏詩潼。

夏詩潼愕然就愣了,根本不知道母親這個意思是如何,一臉茫然的看着她:「媽?」

「媽?」吳芸竹冷着嗓子發出了個音節,她聽着心裡沒來由慌亂,看着母親將孩子推開,推得孩子身子撞在床欄上,疼的不禁悶哼了一聲,她就有些心疼的把孩子摟進懷裡,問他有沒有事,衝着母親看了看,也忍不住發火。

「媽,澤言身體從小不好,這次剛做了手術,你怎麼這麼對孩子呢?」

「我告訴夏詩潼,你媽和你爸這麼多年來從來沒被人說過閒話,如今我不想你爸這麼個樣子,還要被人指指點點。」這一番話說的吳芸竹情緒十分激烈,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指顫顫的指責夏詩潼,愣是讓她心裡咯噔了一下。

而她只是下意識看了看夏澤言,兒子整張臉鐵青着,她擰了擰眉,母親這是怎麼了?要生氣也不好當着孩子面說這些吧?

她臉色登時也不好了起來,吳芸竹卻情緒失控的把她懷裡的孩子拉開,聲嘶力竭:「這個還以為我不認,你這個女兒我也不認了,你們兩個給我走。」

說完,夏詩潼和夏澤言就被吳芸竹推搡着出門,夏詩潼木然的任她推着自己,臉色微微有些嚴謹,和她一同被對待的孩子,微微有些蒼白。

她不清楚,吳芸竹怎麼了,到了門邊的時候,兩隻手扒拉住門框,這才制止了吳芸竹的動作,她急急的喊了一聲:「媽!」

那婦人手一頓,滿目猙獰的看着她,她頓了頓,睨她一眼,一隻手拉過夏澤言,將他拉到病房外面,也就是她的身後,母雞護犢子。

「媽,你突然這是怎麼了,你跟我說啊。」

吳芸竹卻冷着一張臉,那寒氣逼人,和羅俊清的冷漠有的一拼,她逼問她:「你實話和我說,你爸的醫藥費你是從哪兒湊的?」

夏詩潼被問的有些不自在,目光也有些閃躲,看向別處,說話有些不利索:「我問別人借的,你就甭管了。」

「我不管?」一聲尖銳入了耳,她鼓膜被刺的有些疼,秀眉微擰,只聽那聲音又道:「我聽人說那醫藥費是你給人賣身得來的?」

這話有些不堪入耳,夏詩潼不可置信的盯着吳芸竹,從她那雙墨黑色的瞳孔里,她仿佛預料到了要是說是,她會毫不猶豫的把她掐死的欲望。

她笑了笑,語氣有些不足:「不是。」她確實不是賣身,而是賣人,把她的這一輩子幸福堵了進去。

自家的女兒,吳芸竹怎麼會不知道她這是在說謊,她諷刺的呵的一聲,這直直的擊垮了夏詩潼的心,她慌了,急得要去拉女人的手:「媽?」

帶着疑問性的試探,吳芸竹卻是僵着一張臉,臉上木訥的很,只有那雙墨黑色的眸子犀利的望着她,似乎要將她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