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楊卓對於蜀州倒是嚮往大於仇怨。

蜀中魁,裘天狼,武仙和軒轅子都聞名遐邇,名震中原。

這種魔力似乎是天生就種在了彭暉的心底,令彭暉一生難以忘卻。

這種對於蜀州的敬畏,也傳給了楊卓,令楊卓從內心嚮往這個神奇的地方。

此時的楊卓,卻偏偏對蜀州沒有太多的好感,這個曾經令先師蒙羞,卻又是魂牽夢繞的地方,難道真的就這麼好嗎?好在何處呢?

楊卓至今沒踏進蜀州一步,也不知道蜀州的武學魅力,究竟在哪裡?

但是,師父的這個遺憾,楊卓遲早要去彌補的,只是該如何彌補,尚不知道。

楊卓也整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現在和畢晴在一起,會突然想到這些陳年舊事呢?

楊卓看了看明朗的天空,四周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木,淡淡的花香,這就是畢晴選的地方。

楊卓不由得想起了那件淡紅色的紗裙,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時呆了。

楊卓從漠北,過了河北,越過中州,直達這裡,遇到的人物,似乎沒有人可以比得過畢晴。

楊卓不禁想到:「能夠培育出一個如此人物的蘇穎蕙,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難道真的只是個人人害怕的女魔頭,似乎又不盡然。」也許是愛屋及烏,楊卓對於天魔宮從來沒有那麼多的惡意。

因為他是漠北人,如果他和陸呈遠易地而處,恐怕就不會如此想了。

楊卓嘆口氣,其實說實話,自己的武功還是有待進步,如果和玄女派三女中任意一人死拼,都是敗多勝少的,如果一對二,那就是必死無疑的。

楊卓想起了當初自己受難時,連虹對於畢晴的畏懼,那不是假裝出來,而是發自內心的。

連虹雖然投靠了喜公公,權勢不算小,自己武功也不差,可是一旦遇到畢晴,就宛如耗子見了貓。一半也是因為天魔宮勢力龐大,一半是因為喜公公的勢力,難以達到黃山南北。

朝廷勢力大多止步於長江,南方還是他們不很關注的所在。

綜合看來,玄女派其實也有不可企及之處。

就是這浩瀚的長江,隔開的宛然是冰火兩重天。

曾幾何時,無數的遊牧民族,只好在此望江興嘆,不敢跨越這天塹,飲恨而還。

喜公公一個閹黨,更不敢隨意跨越大江,以免引起無謂的爭端。

楊卓想的這些,後來也覺得和是否加入天魔宮無關,但是又不得不去想。

楊卓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不宜去天魔宮。

師尊對於蜀州的悵惘,對於蜀州的迷戀,自己為什麼不能一覽蜀州風光呢?

三天過去了,楊卓打定主意,準備去蜀州了。

那天畢晴又來了,還是穿着那件淡紅色的紗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畢晴說道:「你想好了,是不是和我回天魔宮?」

楊卓說道:「先師有遺命,叫我去一趟蜀州,一切都得等回到了中原再定。」

畢晴淡淡一笑,說道:「你倒是會搪塞,我只怕你一去了蜀州,就樂不思中原了,還會回來嗎?」

楊卓說道:「先師僅有此一樁心事未了,希望你成全。」

畢晴想了想,說道:「好吧,其實我也沒去過蜀州,不如我和你同去。」

楊卓說道:「這種事情,我一個人去就好了,何必要你一個少掌門陪同呢?」

畢晴說道:「少掌門?你真會講話,可是我還能坦然受之。無論如何,如果我打定主意的事情,萬難更改。走吧。」楊卓說道:「你真的要去?」畢晴說道:「怎麼不真?為了防止你去而不返,我這個少掌門,只好隨你通往了。」楊卓苦笑一下,說道:「我冒昧的問一句,我楊卓初出茅廬,何德何能,為何能被貴派看中,意圖收入門牆呢?」畢晴說道:「別羅嗦了,還去不去蜀州呢?」

畢晴推着他,楊卓無法,只好當前一步,向西而去。

楊卓的疑團,始終未解,不知道畢晴和天魔宮到底是何用意?

楊卓想到:「不如去一次也好,一旦到了蜀州,那裡高手雲集,畢晴未必占得到便宜,伺機而動吧。」

楊卓想到此處,也就坦然,和畢晴直奔蜀州了。

從江邊坐船,溯江而上,直奔岳陽境內。

在江南,兩湖一帶,江西福建,大部分落到了天魔宮手裡,只有皖南黃山,蘇杭尚在江南劍道手裡。其實不是天魔宮不覬覦黃山七十二峰,而是江北總鏢局費詩齡開始介入。光是費詩齡介入,還不足以令蘇穎蕙忌憚,還有五台山修緣寺,天山寧遠寺,邙山靜寂禪院,東郡留雲寺,北海金頂,都和江北總鏢局相勾連。這些人捆到了一起,就令天魔宮蘇穎蕙微微忌憚了。一旦貿然殺進蘇杭,可能會遭到這些聯合抵制,就得不償失了。

蘇穎蕙的顧慮是周全的,畢晴的駕臨皖南,也不是無所事事的。

船隻開航,船頭坐着明媚而聰穎的畢晴,楊卓立身於船舷處,仰望蒼穹。

楊卓說道:「畢姑娘,難怪你放心叫我去蜀州,原來這路過的地盤都是你天魔宮的。「

畢晴哼了一聲,說道:「別小人之心哦,我可是叫你去滿足心愿,以免以後埋怨我。「

楊卓看了看這個奇怪的姑娘,頭髮散落在肩頭,也不插簪子,任由風吹秀髮,此時江邊風大,頭髮經常遮住了大半張臉,她也不閃躲,任由風吹拂着自己的長髮。

楊卓說道:「有時候,我覺得你好奇怪。「畢晴說道:」其實你一直覺得我好奇怪才是吧。「

楊卓笑了笑,走近了幾步,說道:「其實,去一趟蜀州也好,見識一下。「

畢晴說道:「你有沒有聽過,見面不如聞名這句話?「

楊卓說道:「倒是聽過,怎麼樣?「畢晴說道:」你見過了蜀山幾大人物,自然知曉。「

楊卓說道:「你見過蜀山人物?「畢晴說道:」沒有,只是風聞,現在蜀中魁去了別處,至多你可以看到軒轅子,武仙和裘天狼他們幾個吧。我希望他們不把你趕出來才好。「

楊卓想起了昔日的恩師彭暉,心中也不由自主的一陣酸楚。

畢晴說道:「有本事的人脾氣都怪,尤其是高人,你要警惕。「

楊卓嘆道:「家師遺命,不可違。「畢晴說道:」蜀州的傳說,從未間斷,只有你會當真。「

楊卓說道:「那麼,關於玄女派的事情,做何解釋?「

畢晴說道:「解釋什麼,都無可厚非的。玄女派不過是結交了異靈,學點邪功而已。「

楊卓暗道:「如此慘事,她也只當是家常便飯。「

楊卓說道:「其實,他們都想在蜀州立足,卻都因為這些事被驅出了蜀州,不可惜嗎?」

畢晴說道:「有時候,不是一句可惜,就可以令乾坤顛倒的。」

楊卓一呆,暗覺有理,這個畢晴的確有點不尋常。

楊卓說道:「我說不過你,到了蜀州再說吧。」

楊卓總是撩撥畢晴說話,但是畢晴有時很煩躁,一時不合,就不理他了,他只好躲開。

大船一路行進,漸近三峽,四周猿啼鳥鳴,卻是人間仙境。

王維詩云:際曉投巴峽,餘春憶帝京。

晴江一女浣,朝日眾雞鳴。

水國舟中市,山橋樹杪行。

登高萬井出,眺迥二流明。

人作殊方語,鶯為故國聲。

賴多山水趣,稍解別離情。

進入峽口,船隻減慢,畢晴陡然站起來了,看了看四周,對着楊卓說道:「我現在突然反悔了,不去蜀州了,成不成?」楊卓十分的詫異,說道:「為什麼不去了,那不是你當初執意要來蜀州嗎?」

畢晴說道:「那時,我只是想驗證一件事情,現在突然不想了。」

楊卓說道:「驗證什麼?」畢晴說道:「你可以幫我去驗證一下,就當是還我人情吧。」

楊卓說道:「你需要我去做什麼?「畢晴從衣帶下取出一隻玉佩,交到他手裡,旋即又拿了回去,說道:」不必了,我還是有機會自己去驗證吧。告辭了。「

那時,畢晴不由分說,揣好了玉佩,撲通一聲跳進了江水,向東遊去。

楊卓真是猝不及防,眼看着一道水線,向東疾馳。

楊卓真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為什麼都到了蜀州界首,又突然變卦了呢?

楊卓看了看,都到了三峽,也只好去蜀州了。

至於那塊畢晴的玉佩,自己對於上面的印記,也記得八九不離十的。

其實,畢晴對於自己的身世,早有懷疑。加之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也聞得了許多小道消息。

至於來到蜀州探查自己的身世,也似乎是個藉口,也似乎有點迷茫。

最後,畢晴還是轉身動向,沒入了水天一色之下。

過了三峽,到了巫山以西,楊卓給了船錢,才棄舟登岸。

蜀山之大,卻是瑰麗而磅礴,十分引人神醉。

楊卓開始有點懂得,師父彭暉為什麼眷戀這塊土地。這裡實在太美了!

四周猿啼鳥鳴,花開似錦,一派祥和,與中原紛爭之局截然不同。

李山甫詩云:「千里煙霞錦水頭,五丁開得也風流。

春裝寶闕重重樹,日照仙州萬萬樓。

蛙似公孫雖不守,龍如諸葛亦須休。

此中無限英雄鬼,應對江山各自羞。」

他走在了山間小路上,一路西進,直到了一片田園之前。

瓦舍林立,田間低頭都有幾個鄉民在此耕種,山野之美,都令人神往。

連泥土裡都帶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他不由得一陣欣慰。

他走到了一處的茅舍前,一個老農走過來,說道:「年輕人,你來作甚?」

楊卓說道:「哦,我想來此拜會一下武仙前輩。」

老農指了指西側的山頭,說道:「你由此再向西三十里,就可以到了。」

楊卓拜謝,起身之下,只好再向西,走了三十里山路,四下天就快黑了。

山路難行,越走越陡,前面已經是霧氣朦朧了。

霧氣掩映下,出現了一排的茅屋。

他走到了茅屋前,正待敲打門扉,裡面傳來了清朗的聲音:「什麼人在此喧譁?」

楊卓躬身說道:「晚輩楊卓特來拜會。」

裡面那聲音說道:「你進來吧。」

楊卓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扉,進入了茅屋,裡面卻是羅列着各種各樣的書冊,有石刻的,有絹帛,有書卷,還有竹簡,總之是琳琅滿目,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而且沒看到人影。

楊卓躬身說道:「晚輩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