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外面傳來了馬蹄聲,似乎有十幾匹馬先後駛入行館,接着有人出來迎接。
楊卓畢晴從柴房的縫隙向外望去,卻看到了兩個五十多歲的漢子,陸續進入一間廳堂,周圍幾個彪形大漢護衛看守,嚴陣以待。
畢晴向楊卓一使眼色,兩個人悄悄從柴房出來,躡足潛蹤到了那廳堂之後,躲在了一棵樹後,傾聽屋裡的動靜。
只聞得一個冷峻的聲音說道:「大哥,最近異靈之物聖妖果重現江湖,你如何看?」說話的正是童二爺童慶賁。另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這件事,反反覆覆二十載,當初異靈和風靈在川西決戰,異靈幾乎全軍覆沒,風靈折損了七個風王,損失慘重。不曾想二十年後,這聖妖果卻重現江湖,真是奇怪。看來當初波斯風靈指責彭暉接觸異靈之事,也不是空穴來風。」說話的正是童慶霖。
童慶賁說道:「如今情勢今非昔比,波斯風靈在中原的勢力微乎其微,只在蜀州有個有名無實的據點而已。異靈之物聖妖果既然出現了,勢必會引起各方的密切關注。從四周的線報看,一些朝廷侍衛竟然也得悉此事,進入岷山雪谷開始暗查此事。」童慶霖說道:「嗯,朝廷侍衛前來暗查,也許是假公濟私,也許真的是朝廷委派到此暗查。聖妖果之事一旦宣揚開去,波斯風靈勢必進入中原。當初波斯風靈所忌憚異靈之緣故,一為聖妖果,二為石骨功,如今風波再起,波斯風靈勢難袖手旁觀。」
童慶賁說道:「當此形勢,波斯風靈一旦前來,勢必攪得蜀州雞犬不寧,我甚為不安。」童慶霖說道;「此時形勢尚不十分明朗,不必驚慌。軒轅子,武仙尚在蜀州,雖然蜀中魁不在,但是也不至於畏懼波斯風靈的人物。聖妖果之事,如何善後尚且不知,石骨功卻有眉目重現江湖,波斯風靈一旦介入此事,勢必是直奔石骨功和聖妖果而去。我們蜀州未必會遭到波斯風靈的洗劫,可保無礙。」
童慶賁說道:「據傳,裘天狼最近和天魔宮過從甚密,不知道一旦波斯風靈和蜀州怪傑為難起來,天魔宮會是什麼態度?」畢晴暗中聞言,心道:」看來這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童慶霖說道:「這件事不要妄自揣測,天魔宮和蜀州風靈的恩恩怨怨,纏結了很多年。自從上任天魔宮掌門賀見潯和赤雲陀決戰後,兩派早就罕有糾葛了。即便此時波斯風靈前來蜀州發難,天魔宮也不會輕易傾巢出動,來給蜀州怪傑助陣。」
童慶賁說道:「當此時,四處已經是風聲鶴唳,遠近皆知,真不知道這聖妖果之事如何善後。」
童慶霖說道:「無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必杞人憂天呢?」童慶賁說道:「據說彭暉的嫡傳弟子楊卓,進入了岷山,而且天魔宮畢晴和天山寧遠寺蒙斯納音,也來了川北,看來都是奔着聖妖果來的。」童慶霖嘆道:「其實聖妖果不過是個物事,一個稀罕的物事,只因為和異靈沾了邊,就此被化作了異類,成為人人談之色變的東西,仿佛誰沾了這聖妖果,就立刻會成為曠世大邪魔了,其實真的不盡然。」童慶賁說道:「大哥言之有理,可是凡夫俗子不一定如此想,天下因為正邪之分,是非之別,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無辜生靈?對了,石骨功的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童慶霖說道:「石骨功之事,早已經在市集上流傳,據說在渭水流域,出現了石骨功的痕跡。那裡瀕臨長安,高手雲集,只不知是誰人練了石骨功,也不知道此人修鍊石骨功的時間長短。只是個謠傳,究竟是否屬實,尚不可知。」童慶賁說道:「石骨功,練到十五年,才會有大的飛躍。如果只是初練,危害就小得多。」童慶霖說道:「不不,既然此消息已經傳出來,一旦屬實,那就不可能修煉一年兩年,也許會更長。其實我所擔心的不是哪個江湖人物修煉了此功,我擔心——」
童慶賁說道:「你擔心,會有朝廷中人在修鍊石骨功?」童慶霖嘆道:「是啊,一旦朝廷中人在修鍊石骨功,而此人又身居高位,那麼一旦此功修成,那必定是天下大劫啊。」童慶賁說道:「對對,此事大哥所慮極是。」童慶霖說道:「渭水瀕臨長安,顯貴比比皆是,一旦我所料屬實的話,那就麻煩了。」童慶賁說道:「既然波斯風靈有跡象前來中原,那就不會輕易放過修鍊石骨功的人。」童慶霖說道:「朝廷勢大,以波斯風靈區區江湖人物,如何與龐大的朝廷勢力抗衡,那豈不是以卵擊石嗎?」
童慶賁說道:「也是,如今聖妖果和石骨功之事重新出現,看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童慶霖說道:「如果今年恰好是修鍊石骨功十五年的當口,那就更要小心應對了,不然就是天下大亂了。」
楊卓和畢晴都聽過石骨功的事情,都知道石骨功需要修煉到十五年,才可以大成。童慶霖童慶賁兄弟所慮極為周詳,兩個人暗自佩服。
楊卓暗道:「渭水流域出現了石骨功的痕跡,會是何人在暗中修煉臭名昭著的石骨功呢?」
畢晴也暗自狐疑,只聞得童慶賁說道:「當此關頭,蜀州怪傑都不會閒着,波斯風靈沒來之前,蜀州怪傑都會出來活動,暗查石骨功的下落。」
童慶霖說道:「石骨功之事,不僅是蜀州怪傑和波斯風靈的事情,而是全武林的事情,誰都有責任去阻止這場空前的浩劫。」
童慶賁說道:「沒錯。我們如今如何處置?」童慶霖說道:「我會支會武當山和慈雲寺,和江北總鏢局我那老親家,還有江南劍道,江北幾大寺院,一起應對這次危機。」
童慶賁說道:「正該如此。可是,事發突然,不知道召集各派還能不能來得及?「
童慶霖說道:「無論如何,也要支會各派,共同對敵,不可懈怠。」
此時,楊卓和畢晴卻是突然聽到了破空之聲,透過門縫向外看,卻是看到了蒙斯納音從遠處奔來。
童慶賁喝道:「何人在此攪擾?」蒙斯納音從屋脊上跳下來,合什說道:「天山寧遠寺蒙斯納音,特來拜會童家雙雄,失禮之處,望請海涵。」
童慶賁童慶霖同時從屋子裡出來,拱手說道:「原來是天山寧遠寺的高僧,請進請進。」
蒙斯納音也不客氣,徑直進入廳堂,昂然而坐。
童慶霖吩咐僕從獻茶,拱手說道:「大師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蒙斯納音嘆道:「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昔日彭暉的嫡傳弟子楊卓,居然得到了聖妖果,真是可惜。」
童慶霖童慶賁都是微微吃驚,童慶霖說道:「彭暉的弟子楊卓得到了聖妖果,在哪裡?」
蒙斯納音說道:「在岷山雪谷,待得我察覺此事,他們已經竄出了岷山,向北逃竄。」童慶霖說道:「如此可是大麻煩。」蒙斯納音說道:『不僅如此,楊卓不但得到了聖妖果,還得到了天魔宮畢晴的暗中相助,可謂是如虎添翼。「童慶霖看看童慶賁,說道:」如此需要從長計議了。「
蒙斯納音說道:「楊卓此人,野心很大,加之其師尊被蜀州怪傑驅除出了蜀州,必定會對蜀州人物恨之入骨,如今他得到了聖妖果,勢必是會對蜀州人物進行報復,希望兩位謹慎對待。」
楊卓暗道:「這番僧巧言令色,果真是挑撥離間的好口才。」
童慶霖說道:「聖妖果不過是異靈的物事,稀罕倒是稀罕,可是沾染到此物,卻未必會盡數變為邪魔。我看善惡之別,貴乎於心,與所修武功無關,與沾染到何物無關,請大師明鑑。」
蒙斯納音聞聽此言,心頭微微不悅,卻假作祥和的說道:「童家雙雄果真是見地非凡,貧僧十分佩服。對了,當此時,天下早已風傳石骨功之事,不知是否屬實?」
童慶霖說道:『道聽途說之事,比比皆是,不必當真。就算屬實,以天下正道之力,也可以盡數匡扶,不必擔心。「蒙斯納音見到他堵死了自己的話頭,一時語塞。
童慶霖說道:「大師,遠道而來,不如在此且住,我們必定一盡地主之誼。」
蒙斯納音嘆道:「不必了,我還要去會合江北總鏢局費老先生,商議要事,就不打攪了。」
童慶霖說道:「如此也好,待得大師見到老親家,務必替我們問聲好,就此謝過了。」
蒙斯納音點頭,合什起身,出了廳堂,投北而去。
當時蒙斯納音都抬出了費詩齡老鏢頭,那可是童慶賁童慶霖的親家,蒙斯納音本以為在這個行館裡,提起了費詩齡老鏢頭,童慶賁兄弟自然會對他禮遇有加。可是,他想錯了。
一來,童慶霖對蒙斯納音不熟悉,雖然蒙斯納音和費詩齡相熟,而且過從甚密,但是童慶霖對蒙斯納音卻是只聞其名,少見其人,故而對他的到來並不如何親密。
二來,蒙斯納音一來,就出言挑撥,明言楊卓和聖妖果之事,童慶霖立時就對這番僧起了戒備之心,只覺這番僧心術微微不正,本來一個佛門中人,該謙和中正,而蒙斯納音的出言無狀,卻給童慶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故而雖然蒙斯納音提出了費詩齡一事,童慶霖依舊不買賬,致使蒙斯納音憤憤離去。
其實,其中的曲折甚多。童慶霖近些年來,對於費詩齡的所作所為,也不敢苟同。單說費詩齡費盡心機和官府中人來往,攀附權貴一事,童慶賁童慶霖都不以為然。另外,費詩齡教子無方,三子無一成才,都是洛陽著名的紈絝子弟,遠近聞名,這也令童慶霖微微反感。
最為主要的是,二十多年前,因為童家曾經協助費詩齡謀奪總鏢頭的位置,進而和費詩齡的好兄弟佟隱,在洛陽總鏢局大打出手,童慶霖竟然打傷了佟隱,致使佟隱退隱定州,鬱鬱而終。對於此事,童慶霖十分愧疚,沒想到只因為這件事,就害死了一個遠近聞名的豪俠佟隱,心中悔恨。
當初洛陽的費詩齡,定州的佟隱,信陽的藍頜,登州的鐵百信,都是總鏢頭出類拔萃的人物。誰曾想,在爭奪這總鏢頭的位置之時,佟隱竟然和費詩齡在總鏢局比武決勝負,以決定總鏢頭的人選。最後,費詩齡不支之下,和佟隱比武三百招,幾乎嘔血當場。還是童慶霖出來救場,打傷了佟隱,致使佟隱數年後鬱鬱而終。
那件事過去了二十多年,費詩齡這總鏢頭也做了二十多年,藍頜鐵百信都漸漸淡出江湖,佟隱也早已化作了飛灰,可這件事在童慶霖心裡還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淡淡的悔恨。
故而,這蒙斯納音來此告知聖妖果之事,童慶霖不但不買賬,反而對蒙斯納音心生反感,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楊卓畢晴卻是留在了這行館裡,直至天明。
楊卓和畢晴四處探聽之下,沒看到蒙斯納音在附近,才放心的東去,直奔岐山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