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里,林蕭默默地走回屋子,黑漆漆的房間,即使大白天也沒有什麼光線照射進來。

不知為什麼,林蕭住進村子後,就將這屋子的窗戶全部封死,只留下很小的空隙,僅夠絲絲光線照射進來。

臥室桌子上,擺着一個血跡斑斑的行軍包,墨綠色的,看上去很結實,鐵製的掛扣有些破損,應該被某種利器滑過。

包里放着一把76式手槍,兩把寒光閃耀的半尺尖刀,還有一本薄薄的,紙張都泛了黃的古老書籍。

《神農本草》。

林蕭的醫術,全來自這本奇書,他記憶受損,卻對這本書記憶深刻,每一個藥方,每一副行針圖,以及最後一頁那神奇的養身吐納調息方法,都記的清清楚楚。

「我……到底是誰!」林蕭面容猙獰,狠狠抓着自己不足一寸的短髮,使勁揪扯着。

「我到底從何而來!」

「啊!!!」

散亂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卻讓他無法抓住哪怕一片。

孤獨、傷感,還有一陣陣迷茫,像是海水泛濫一般,波濤起伏,攪的他腦海里混沌一片。

「林大哥,你在嗎?」

忽然,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來,讓剛要進入瘋狂狀態的林蕭,陡然醒覺,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小花!「

林蕭臉色蒼白地走出來,勉強一笑。

穿着一身藍色小碎花衣服的小花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小花面容姣好,身材很是豐滿,除了皮膚有些黑之外,沒有別的缺點。

小花羞赧的一笑,看到林蕭,頓時加快步子進入裡屋,東張西望了半天,嬌憨地皺起眉道:「兩天沒來,髒衣服又亂丟亂放的,都說了放在一個地方,等我來洗嘛。」

全村唯一一個被林蕭允許進入木屋的人,就是小花。

「咳……我自己會洗的!」林蕭不好意思地笑笑。

「會洗才怪!」小花翻個白眼,嗔怒地抓起亂丟的衣服,拾起地上的鐵盆,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壓開水井,打起一桶涼水,小花嘩啦啦倒滿鐵盆,把衣服扔進去,喜滋滋地忙碌起來。

林蕭有心阻止,卻只能輕嘆一口氣。

「小花!」林蕭欲言又止。

「怎麼了林大哥?中午想吃什麼?我今天很閒,能給你做一頓好吃的!」小花背對着林蕭,麻利地擺好磋衣板,費勁地揉磋衣物,一邊擦着額頭上的汗,一邊笑問道。

在城裡飯店打工的小花,隔三差五也要回來幫林蕭縫縫補補,做一頓像樣的飯菜。

「以後……你別來了!」林蕭苦笑。

「沒事的林大哥,這點粗活不累!」小花爽朗地一笑,「你忙着治病救人,總得有人照顧你啊,等我攢夠錢給母親換了假肢,就把工作辭了,專門回來照顧你,好不好?」

小花洗的更有勁,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那樣子像是在為自己的男人洗衣做飯,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不……,我是說,我要離開了,去市里,以後……不回來了!」林蕭輕嘆一口氣。

為了追查身份之迷,為了找尋自己的根,林蕭必須走。

「哦!」小花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若無其事地輕聲說道,「沒事,這裡我會經常來打掃的。」

「小花,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不回來了,你以後不用來了!」林蕭聲音變冷。

若說整個林家村,林蕭除了村長,最感激的人就是小花。

還記得剛來林家村,林蕭傷勢極重,村長請來最好的外科大夫,都搖頭嘆息,說他必死無疑。

是小花陪在床前,硬是挺了三天三夜,直到林蕭醒來,才昏昏睡去。

那三天三夜,林蕭不知經歷了多少苦痛折磨,卻奇蹟般活了過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但有一點,林蕭可以保證,那就是小花每天不辭辛苦的照顧,和一聲聲溫柔的呼喚,絕對是原因之一。

從那時候開始,小花便成了林蕭的『保姆』,每天盡心照顧他,直到他完全康復,恢復正常。

是小花陪林蕭度過了那一段難熬的時間,是她用一個純仆農村少女的心,將林蕭那顆封閉在黑暗深淵的心慢慢激活融化。

身體康復了,小花依然不離不棄,每隔幾天都要過來看看轉轉,洗洗衣服,做做飯什麼的。

要不是小花家裡有一個殘疾老媽需要大量的錢來維持生存,她早就回到村里,安心待在林蕭身邊了。

「沒事的,真的沒事的,我知道林大哥不屬於這裡,總有一天會走,可我就是想為你做點事情。」小花磋衣服的速度越來越快,水花濺的老高,打濕了她的衣服卻依然不自覺。

「哎!」林蕭長嘆一口氣,走到草垛旁,拿起那十萬塊錢,走到小花身邊,輕輕放在地上,淡淡說道,「這十萬塊錢給大娘裝一條假肢,醫院我已經聯繫好了,明天就會有醫護人員來村子裡了解情況,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

小花依舊在磋洗衣服,任憑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墜落鐵盆滴滴噠噠,也不擦拭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小花猛地抬頭,淚水甩成長線,可院中哪還有林蕭的影子,靜悄悄的,只有幾隻麻雀,飛來飛去,輕啄着地上灑落的糧食。

「林大哥!」小花悵然若失。

即便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依然沒有後悔自己的付出,無論林蕭去了哪裡,都會在心中默默祝福。

她知道,那個挺撥高大的身影,自始至終都不屬於這裡,他應該屬於更廣闊的天地,擁有更璀璨的人生。

臨走前,林蕭還要去見一個人,他去超市買的那一大包東西,就是為了給那人。

林子安,年過六十年老體弱,依然被所有村民敬愛,甚至全票通過,被推舉當上了村長,證明他為人公道,深得大家愛戴。

平時就住在村委會的林子安,總會做一些力所能及幫助村民的事,今天頭髮花白的他,又埋首在桌前,計算應該給村民發放的糧食補償款,甚至都沒有注意林蕭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