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台下,他身後是不斷閃爍的鎂光燈,耀眼奪目,第一次我就為他深邃的五官緊湊了呼吸。」
「我一生最愉悅的片刻都濃縮在他進入我的瞬間,我渴望聽到他說愛我。」
「道德,理性,我都不想要了,我只願在你身邊,屈潤澤。」
水流潺潺的岸邊,男人怒不可遏的聲音響起。
他拿着一個女式手機,咬牙切齒念着記事本上的內容。
杜悅雙手反剪綁在身後,安靜地聆聽。
她跟屈潤澤暗涌的矛盾,通過他情 婦每一篇愛的宣言漸浮水面。
男人用手狠狠地把她的頭壓下去,她鼻尖微涼,接着是令人窒息的水流充盈臉上。
她奮力掙扎,男人手勁一松,空氣很快重回肺部,人卻因受力踉蹌倒地。
「你聾了嗎?沒聽到我女人寫給你老公的情書?」
男人面目猙獰,在微弱的路燈下泛着青光。
杜悅左臉一疼,砸到她臉上的手機滾落在腳邊。
她低頭,手機翻到了屏保頁,是一張合影。
背景是酒店昏暗的燈光,面容清麗柔媚的女人靠在男人懷中,微翹的眉目笑成一彎新月。兩人十指緊扣,男人看她的眸中儘是寵溺,她裸露的頸脖上是深淺不一的吻痕,香艷撩人。
她眸光一閃,復又湮沒在深沉之中。
「你他媽說話啊,你老公把我女人拐上 床。」男人粗聲粗氣道。
「你女人難道不是樂在其中?」杜悅輕吐幾個字。
男人一愣,被她堵得接不上話。
「如果你是來找我討說法的,是不是有點可笑?你女人以秘書職位之便爬上我老公的床,按理說,我也是受害人。當然,如果你是想來尋找慰藉的,不好意思,我沒時間。」
「你!」男人不可置信:「別裝了,你難道一點也不介意?」
杜悅瞧了這個被怒火包圍的男人一眼:「屈潤澤的花邊新聞每天都占據鎮南市頭版,我介意地過來嗎?我倒是想提醒你,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是無法容忍別人對他的挑釁,何況你綁了他老婆。你有膽子打他的臉,就要做好承受報復的準備。」
她說得隨意,卻唬地那男人出了一身汗。
男人剛要開口,袋子裡手機鈴聲大作,在墨黑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他接通視頻通話,一間破舊的倉庫內,中年女人的哭聲驀地傳來。
「小波,媽好害怕啊,你快過來救我……我不想死啊……」
小波頓時方寸大亂:「你們幹什麼,快放了我媽媽!」
「你把我老婆綁走了,我自然也得請你媽過來做做客,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說是不,小波?」
渾厚的聲音悠悠傳來,與中年女人的哭喊聲交織在一起,卻出奇地清晰,甚至悅耳。
小波雙眼流露出驚恐的光芒:「屈潤澤,你怎麼敢這麼對我!」
畫面中,屈潤澤線型完美的雙腿交疊坐在沙發上,修長的拇指頂住下巴,愜意地吐了口煙霧,低垂的眸子掩藏了其中的光芒,由內而生的高貴和冷酷卻從舉止投足間傾瀉而出。
「小波,你是不是在為那個女人出頭,她不值得,你快讓他們放了我……」
「小波,聽說你媽媽有心臟病,你說,她要是受到持續的驚嚇,又沒能得到及時的治療,結果會怎樣?」
屈潤澤沒有溫度的深眸輕抬,時間仿若靜止在這一刻。
小波一個不穩跌坐在地,青白湧上雙頰。
屈潤澤掐滅手中的煙,唇角笑意不減,深邃眼眸凌厲非常。
「你最好確保我老婆毫髮無損,否則……等着回家盡孝。」
「屈潤澤,你他媽的根本不是人,十足的瘋子!」
但電話已斷,手機里是空洞的忙音。
小波顫抖地解開杜悅手上的繩子,連滾帶爬離開那裡。
杜悅望着他遠走的身影,轉身朝河岸出口走去,將身軀融入黑暗之中。
杜悅對河岸四周並不熟悉,從空無一人的街道判斷出應該是位於郊外,她在馬路上走了接近半個小時,一輛車都沒有。
黑夜裹着濃霧襲來,空氣中細密的水汽打濕地面。
她攏了攏已經撕破的外套,在聽到車輪摩擦地面聲音的同時,人朝馬路橫跨一步,張大五指提醒來人停車。
「吱嘎……」
刺耳的剎車聲破空而來,杜悅神色寡淡,仿佛此刻距離汽車只有十來公分的人不是她。
她飛快鑽進車裡,將一張紅色毛爺爺放在車架上:「你好,麻煩送我去宜家別苑。」
司機看都沒看那張紅幣一眼,而是轉頭看向她,車內燈光微弱,他的面目籠罩在陰影中模糊不清,唯有眸子黑亮如瑪瑙。
「這樣攔車,很危險。」
杜悅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我現在不是安然無恙?」
司機骨節分明的食指在方向盤上輕點,眉頭一蹙:「我是說,你的冒失行為會將我推向危險的境地。」
「我知道現在很晚。」杜悅淡淡開口,又從錢包里掏出兩張紅幣:「這些錢,足夠繞鎮南市跑一圈了,現在,能開車了嗎?」
「你似乎覺得,隨便上了陌生男人的車很無所謂。」
杜悅秀美微皺:「既然這樣,剛剛你為什麼要停車?」
她打開車門,眼看着就要下去。
一隻橫來的手臂攔住她的去路,車門重新關上,隔絕外面冰涼的空氣。
「你對我似乎有些誤會。」男人的嗓音低沉,帶着淺淺的笑意。
車子飛馳在道路上。
「謝謝。」許久,杜悅乾巴巴的聲音響起。
「不用。」男人揚了揚下巴:「麻煩將那個放進我錢包。」說着指了指杜悅放在車架上的紅幣。
杜悅指尖一顫,心有不甘,但終究還是照做。
男人看破她的心思,淺笑:「這些支付油錢和清潔費,你不虧。」
杜悅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才發現她身下的座椅上是一灘水漬,不斷有水滴沿着她髮絲滑落。
「或許吧。」
男人打量她幾眼,頭髮亂糟糟的,上面還沾着兩根水草:「你怎麼……」
杜悅一怔,借着後視鏡看着自己的臉,再往下是被繩子勒紅滲血的手腕,右手大拇指指甲也被撇斷。
她沉默,用這種安靜的凝視作為回答。
男人掀了掀眼皮:「儲物格里有毛巾和碘酒。」
「不用。」
男人看穿她的疲憊,片刻後說:「累了先睡會兒,反正還遠。」
杜悅就真的抬手遮住雙眼,呼吸放淺。
「你總是將信任賦予陌生男人?」男人淡笑。
「是我沒什麼可失去的。」
說着,杜悅歪脖子靠在車座上,雙手冰涼地攏在衣袖中,緩慢地,收緊。
夜幕下降,窗外是淅瀝瀝的雨絲,門口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
她丟下電視遙控去開門,玄關處,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稜角分明的臉若隱若現,朝向屋內的那一半線條清晰俊朗,眉目卻籠罩在雨幕中,模糊不清,讓人感覺像是在做一場遠久的夢。
她站在門邊,臉上是來不及掩飾的驚訝。
他沒有打傘,駝色外套上有雨點的痕跡,腳上沾染了不少泥濘。
兩人靜默,門外的世界灰濛濛,黑夜悄然按壓而下,雨下得很大,打在窗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望着他被紗布嚴實包裹的右手,她輕聲問道:「你都想清楚了嗎?」
「嗯。」屈潤澤點頭應承。
他驀地朝她靠近,左手抵在門框上,挺拔的身軀將她整個人籠罩起來。
「杜悅,我要娶你,家人、過去,都不是你能夠選擇的,這一切與你無關。」
「小姐,到宜家別苑了。」
男人的聲音將她從夢中揪起。
杜悅坐正,瞪大眼睛看向前方,片刻之後打開車門下去:「謝謝。」
耳邊傳來年輕男女的歡笑聲,不遠處霓虹燈下有情侶在擁吻,城市的夜晚格外熱鬧。
杜悅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的兩條胳膊,寒風打在臉上生疼,連呼吸都帶着股白氣。
頭頂上巨大的電影海報提醒了她,今天是二月十四號,情人集體出沒的日子。
「討厭,你不是說可以在網上訂票的嗎,怎麼滿員了?」
「我是下單了,可是卡里餘額不足沒法支付。本來想直接到這裡買的,沒想到電影院會這麼多人,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試試?」
旁邊,一對男女正在吵架。
杜悅腳步一頓,折回身子,從口袋中掏出兩張電影票,走到他們面前,遞過去。
面前突然出現的電影票,和氣質溫婉的女人,讓一對小男女有些反應不過來。
杜悅說:「我用不上了,拿着吧,祝你們節日快樂。」
男生愉悅地笑着,微微不好意思:「你沒跟男朋友約會嗎?」
杜悅淡淡一笑:「他現在很忙。」
說着,不等他們回應,她已經轉身,朝宜家別苑走去。
車內男子的黑眸追隨着杜悅的身影,直到其消失在小區門口,他掛擋,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
手機在儲物格里發出「嗡嗡」的震動聲。
男人打開內視燈,將手伸向儲物櫃,卻發現車座上多了個東西。
一張工作證。
「我說三哥,三爺,三爺爺,你就發發善心,把車還給我吧!」
他挑眉,聽着電話那端傳來幽怨的聲音,視線卻不離那張工作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