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悅頓了頓,遲疑着開口:「圍巾選好了,那我是否……」
「杜悅。」沈家琪沒有回頭,卻叫着她的名字。
「啊?」
待到杜悅應聲抬頭,沈家琪已經在她面前站定,而他手裡,是一條米色的圍巾。
「先生真會挑,這是店裡銷量版圍巾,顏色很適合你太太。」
杜悅瞄了眼,標價上一連串的零讓她眼暈,甚至比那條嫩黃色的還貴上許多。
確實,只有這樣名貴的圍巾,才配得上恍若天人的劉雨欣。
「過來。」
杜悅聽罷,沒動,沈家琪卻卻主動地靠過來,然後她脖子上是柔軟溫暖的觸感。
杜悅抬眸,訝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家琪。
他俯首,鼻息間檸檬香氣挑撥杜悅的嗅覺,她臉一熱,趕緊別開。
沈家琪修長的手在圍巾上來回穿梭,片刻後,鬆了口氣,唇角復又浮現笑意,側頭跟服務員說話:「這樣好看嗎?」
服務員連連點頭:「先生手法嫻熟,看來平時經常幫太太圍圍巾呀。」
「以前從沒有過。」
沈家琪淡淡丟下一句話,舒展着眉頭去收銀台結帳。
「太太,你真幸福,老公又帥又體貼。」
杜悅將脖子上的圍巾解開,送到服務員手上:「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夫妻。」
沈家琪拿着小票回來,瞧見杜悅脖子上空空如也,而服務員正神色尷尬地整理那條米色圍巾:「幹嘛不戴了?」
「太……這位小姐說不想要了。」服務員低聲解釋。
「錢都付了……裝起來吧。」
從店裡出來後,杜悅落後在台階上:「我得回家了。」
午後空氣有些潮濕,濕膩膩地貼在臉上。
沈家琪聽罷站定,提着兩個精品盒子折身,來到她的面前。
「這裡是禁出租的,公交站也離得很遠。」
「沒事,我可以走過去,當是散步。」
她剛說完,就感覺脖子一暖,原本掛在沈家琪身上的圍巾,兜住她凍紅的脖子。
杜悅愣怔在原地,只呆呆看着沈家琪完美的五官和英俊的側臉。
他點頭,笑容溫潤沒半分雜質:「臨時想到送你的,感謝你今天騰出時間陪我。」
陽光刺眼,杜悅忘了做任何反應。
沈家琪抿唇,牽扯出一抹克制的笑容,紳士有禮。
他上翹的眉眼,在傳遞愉悅的信息。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雖然名分上我是長輩,但實際,我就大你幾歲而已……」
杜悅脫口道:「我二十五。」
沈家琪眉峰微挑,掏出車鑰匙:「再晚要堵車了,我送你一程。」
……
車子,並沒有如杜悅所想駛向宜家別苑或是屈氏大樓。
看着面前嚴肅站崗的兩個兵哥哥,杜悅太陽穴突突跳着,不是要送她回去嗎?怎麼來這裡了?
「我手機關機了,怕家裡人擔心,回來打聲招呼,你不趕時間吧?」
沈家琪雙手搭在方向盤上,一雙深邃幽閃的眸子看着他,側臉被陽光照得夢幻。
杜悅搖頭,都已經到軍區門口,她就是想介意也來不及了。
門禁過後,車再次開動,道路兩邊是一簇簇的低矮灌木樹。
盡頭,是一棟四層半的歐式洋樓。
「我就在車上等你好嗎?」
杜悅轉頭懇切地對沈家琪道,她同沈家非親非故,貿然上門似乎不太妥當。
沈家琪笑了笑,就真的將車靠邊停下。
「我怕太遲了。」
「您這是什麼意思?」杜悅反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接着,她的餘光瞥見一個中年婦女,急忙忙迎出來的身影。
「三少爺回來了,還帶了客人呢?剛好今天吃飯遲,你趕上了,快點進去吧。」
那位中年婦女拉開車門,熱情地將杜悅迎下去。
「呀,這位姑娘沒見過,長得可真標誌呢。」
杜悅臉皮薄,顯得有些尷尬,求助地看着倚在車邊上的沈家琪。
「林嬸,她是杜悅,我在機場遇到她,就帶回來了。」
林嬸聽了眼睛笑眯成一條線,握緊杜悅的手,扯着她往別墅里走。
「碰到了肯定要請人家來吃飯啦,三少爺啊,你都多久沒請朋友上家裡了?」
「給您添麻煩了。」
杜悅被扯着往台階上爬,林嬸開門時,她回頭,橫了沈家琪一眼。
沈家琪原本低頭拿行李箱,但似有察覺順着看過來,剛好對上她略帶幽怨的眸光。
杜悅頓時窘迫不已。
「杜小姐是不是太熱了,臉這麼紅?」林嬸想家裡空調溫度估計太高了。
杜悅乾笑兩聲:「嗯,是有一點。」
「家裡溫度還行啊。」
門對面的樓梯口處,站着一個身穿軍裝的英姿女人。
杜悅一眼注意到她和沈家琪頗為相似的眉眼,從年齡上判斷,她應該是沈家琪的母親。
沈家和劉家聯姻的事,有段時間在鎮南市成為美談,雖然不去刻意打聽,杜悅也多多少少了解到,眼前這位女人是某軍區文工團的團長,身居大校的陳鴻。
「三兒,你帶朋友回來啊?」陳鴻看到杜悅,似是隨口一問。
沈家琪上前和杜悅並肩:「嗯,在機場遇到,我有點累,是她幫忙送我回來。」
杜悅露出得體恭敬的笑容:「您好,我是杜悅,抱歉打擾了。」
「去裡面吧,都是等着你回來吃飯呢。」
陳鴻不冷不熱地點頭,說完後率先朝餐廳走去。
杜悅暗自吐氣,第一次拜訪這種家庭她到底有些緊張,好在沒受到刁難。
可是直到此刻她還是很猶豫,感覺她的出現不倫不類,有想要轉身離開的衝動。
「怎麼了?」
沈家琪見杜悅沒跟上,又折回來,關切的話語出口,惹得餐廳內眾人側目。
杜悅掃了一眼,發現沈家人員眾多,其中女性更是占了大半邊天。
很快,就有打扮典雅又不失身份的中年婦女好奇上前。
「三兒帶朋友回來吃飯吶,快進去吧。」
中年婦女笑容和善,抓過杜悅的手:「我是他二嬸。」
「你好。」杜悅微笑頷首:「我叫杜悅。」
「呀,那還真是巧了呢!」中年婦女眉開眼笑:「我們還是本家呢,我叫杜蘭惜。」
「蘭惜啊,你就別裝了,那麼跟人家套近乎,無非就是想拉着她打牌。」
餐廳有人出聲調侃,惹得眾人呵呵直笑。
杜蘭惜乾乾笑着:「悅悅,你不要聽他們瞎掰,我就是瞧你對眼緣。」
「二嬸,杜悅第一次來家裡,你可別嚇跑她了。」
沈家琪的行李箱被傭人接走,他脫了外套,穿着煙灰色毛衣,下 身是一條白色休閒褲,身姿偉岸又挺拔,臉上始終掛着溫潤的笑意,步態優雅地走近。
「我帶你去洗漱下,馬上就要吃飯了。」
杜悅正覺尷尬,聽了如獲大赦地跟他轉身,悄悄鬆口氣。
杜悅在洗手間擦乾手後出來,一眼瞧見等在門口的沈家琪。
他愜意地倚靠在圓柱上,眸中帶着淡淡的歉意:「我好像,讓你為難了。」
杜悅將他的體諒看在眼裡,輕輕搖頭:「還好,她們都很熱情。」
沈家琪眉頭一松,笑意更深,跨步到杜悅身前,手禮貌地搭在她肩膀上。
「那就好,吃了飯我送你回去。」
杜悅笑笑,這樣溫潤有禮兼又帥氣的男人,實在叫她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餐桌上一律是女眷,看座位排列,主位上的陳鴻輩份應該最大。
飯後,杜悅是被杜蘭惜拽着起身,按在牌桌上的。
「悅悅,今天你不許走,難得有小美女來陪我打牌,不用面對那群皺臉婆。」
皺臉婆?
杜悅掃了眼四周,雖然都是長輩,可都是保養得當,氣質優雅的,比她都不得差。
杜悅不自在扯了扯嘴:「我沒有打過呢……」
她只有大學時候玩過些單機遊戲,棋牌類一竅不通。
「怕什麼,讓三兒教你,輸了算他的。」
沈家三媳婦王雪芮滿臉笑意地挨着杜悅坐下:「今天非要訛他一筆不可。」
杜悅眨了眨眼,她是真不會,不是客套話,這樣想着,不由轉頭看向沈家琪。
他坐在不遠處的茶几邊上,正跟陳鴻聊天。
沈家琪單手撐在沙發上,很少開口,更多的是傾聽點頭,唇邊笑意漫不經心。
那一瞬間,他竟也回頭,看到杜悅傳遞的求助眼神後,起身,走過來。
「二嬸,你們打算怎麼玩,可不能欺負我朋友。」
杜蘭惜嘖嘖調侃:「瞧你這話說的,你那牌技,平時可沒少贏我們錢,今天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報仇,二嬸我哪能輕易放棄。你要是不放心,就在後面看着她唄。」
「二嫂,你甭找藉口啦,分明就是手癢了。」
旁邊,傳來另一個女人打趣的聲音,是沈家琪的姑姑沈佩玉。
牌桌上鬧哄哄,她們的熱情叫杜悅招架不住。
杜悅突然有些後悔,在軍區門口她就該離開的,也不會有這會兒的尷尬。
雖然她跟沈家琪並沒逾越的舉動,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裡,她今天貿然上門,若是鬧出太大動靜來,日後難免會遭人話柄。
杜悅正打腹稿,想着告辭的藉口,沈家琪卻已經站到她後面。
「會玩詐金花嗎?」
杜悅臉一燙,慌忙搖頭否認。
杜蘭惜踢着旁邊的椅子,示意沈家琪坐下:「廢話少說,開始吧,三兒負責教悅悅。」
「二嬸,你這是趕鴨子上架呢。」
沈家琪悠悠然站在那裡,雙手隨意插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