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帘打開,一個賭徒嘴裡嘟嘟囔囔,身後帶着一股聲浪,從賭坊里走了出來,門帘掀起的那一瞬間,在他的身後,依稀可以看得見人頭攢動。
這賭坊的買賣,似乎格外的興旺。馬恩站在門外,手裡攥着厚厚的一疊寶鈔,心裡卻是猶豫着要不要進去了。
寶鈔足足有一個雜誌封面大小,都是一貫的面額,馬恩知道,這一貫,應該就是一兩白銀,按照他印象中的銀子的價值,這可是真正的大鈔了。
他還以為,古代的這銀票,就好像那曾經泛濫成災的辮子戲裡的一樣,一張小小的銀票,上面寫着多少銀兩,就值得多少銀兩呢,眼下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情,呃,沒道理自己身後的這位東家,有整鈔不拿,塞給自己一把零碎吧。
看來,這個不是銀票,應該就是這個時代的鈔票了,他好像記得,宋朝的時候,就好像有紙鈔了,不過,那叫「交子」的玩意,屬於傳說中的東西,他自然是無緣得見,眼下到了大明朝,倒是讓他開了一番眼界了。
「喲,馬恩來了,今兒有錢了?」帘子再一次打開,一個人嘻嘻笑着出現在馬恩面前,看那裝扮,應該是賭坊的夥計。
馬恩將手上的寶鈔塞進懷裡,點了點頭,昂首走了進去。
賭坊倒是沒有馬恩想象中的那麼大,四五張賭檯,鬧哄哄的圍了不少人,「四五六,大!大!」「通殺!」之類的喊聲,充斥在這個空間。馬恩微微皺了一下鼻子,這裡頭的味道,並不是很好聞,尤其賭客們的格調,似乎都不是很高,有點清冷的天氣,居然有人還熱得光着膀子,可見這並是一個什麼上檔次的所在。
他隨意走動了一下,看了看幾張賭檯上的戰況,倒是沒人注意到他,這讓他微微有些失落,他還以為,自己一進來,就會有人凶神惡煞的找自己逼債呢。
賭桌上,大多是銅錢,偶爾有些銀角子,也是鳳毛麟角,馬恩微微的搖搖頭。對於賭博,雖然他不是特別精通,但是,他也決計不算陌生。他實在是很難想象,就這樣的賭局,自己的前身那個爛賭棍,怎麼能輸的傾家蕩產還要抵押房子,難道他是遇見傳說中連開幾十把大的bug了麼?
顯然,想遇見這樣奇葩的事情,除了祖上不積德,自己也得倒霉到逆天的地步才成,不過馬恩估計,即便是如此,這種情況,也決計不會出現在這個比街邊的賭攤強上多少的地方。
那就是有人給自己的「前身」下套了。
馬恩並沒有給自己的上一任報仇雪恨的意思,不過,對於這個下套設計自己,讓自己一睜開眼睛就差點流留失所流落街頭的傢伙,說是一點都不記恨,那是騙人的。
若是自己仍然是極為弱勢,那也就算了,記恨是一回事,但是自討苦吃,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嘛!但是眼下。。。他不動聲色的瞟了瞟身後那兩個疑似是錦衣衛校尉的跟班,嘴角微微露出一絲微笑。這種狐假虎威的事情,不做,簡直就太對不住自己了。
「不玩兩手?」剛剛把馬恩迎進來的那個夥計,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裡間,此刻剛剛從裡間一出來,就看到東張西望的馬恩。
馬恩剛剛想說話,那夥計卻是自顧自的說道:「好了,逗你玩呢,房契帶來了沒有,樂大爺在裡面等你呢,你要再不來,可就得麻煩咱們兄弟了,你倒是識做!」
馬恩:「。。。。。。」
這被人小覷成這樣,真是太憋屈了,馬恩黑着個臉,隨着夥計朝裡間走去。
裡間和外間,也就是隔着一個拐角,走過一個走廊,掀開一道水綠門帘,就到了裡間。讓馬恩有些意外的是,這裡居然還有兩張賭檯,用屏風一隔,倒是有些雅致,比起外面的烏煙瘴氣,這裡可就安靜多了,馬恩慢慢從賭檯邊走過,心裡暗暗想到,估計,這就是這個賭坊的vip房了。
不過帶路的夥計,腳步卻是沒有在這裡停下,依舊朝着裡頭走去。
穿過賭檯,再往後走,眼前卻是豁然一亮,馬恩站住了腳步。他可沒有想到,這賭坊的後面,居然還有一個小小的庭院,看那石桌石凳,假山水池的,和前面簡直是兩個巨大的反差。
「愣着幹什麼!快點啊!」夥計在前面催促道,馬恩回過頭,朝着李家兄弟看了一眼,意為詢問。
「你去吧,我們兄弟就侯在這裡,有事情吆喝一聲!」李樹上點點頭,示意他但去無妨。
穿過庭院,越往裡走,馬恩的感覺越是不對,這花園假山的,可不像是什麼賭坊老闆的老巢,眼前他竟然看到了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從他面前嬉鬧着跑過,一股脂粉的香氣從她們的身上飄來,讓他在賭坊里飽受荼毒的鼻子,登時舒暢了不少。
尼瑪,這賭坊後面不會是青樓吧,這年代,就有服務業一條龍了?還這麼平民化?
一直被領到一間明顯是女子繡房的房間門前,馬恩還是沉浸於自己這個想法不可自拔,鑑於這個想法,他甚至可以預見,等到他推開這道房門,看到的定是一個滿臉橫肉,或者是絡腮鬍子,或者是肥頭大耳的傢伙,坐在房中吃着花酒,而在他的身邊膝上,沒準還有幾個嬌小黏人的粉頭正在侍奉於他。總之,就是江湖大豪花天酒地的一個奢霏場面。
「大爺,馬恩帶到了!」夥計在門外小心翼翼的喊道。
「知道了,你去照看生意吧,叫馬恩進來!」果然是一個嬌嫩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
夥計朝着裡面擺擺頭,然後退了下去,看他那恭謹的樣子,馬恩對於這個「樂大爺」又多了一份印象,看樣子,這傢伙是有幾分手段,起碼御下還是甚嚴的模樣。
推開門,馬恩一下子就愣住了。
屋子裡女人倒是有,但是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些花枝招展的粉頭,倒是一個不施粉黛素麵朝天的女孩。而他想象當中一副草莽英雄般的樂大爺,似乎也看不到,好吧,這麼說吧,他之所以愣住,是因為他推開門他看到的畫面,太過於違和了一些:一個穿着翠綠小襖的女孩,正端着碗,手裡拿着一個調羹,給一個看起來大約七八歲的小男孩在餵吃着什麼。
馬恩揉了揉眼睛,回頭看了一眼,他懷疑這這夥計是不是把他帶錯地方了。
「房契帶來了?」那女孩一邊用湯匙慢慢的餵着小男孩,頭都沒抬的問道。
「樂大爺?」馬恩有些遲疑,試探的叫了一聲。
「我阿姐問你,房契帶來了沒有,你叫我幹什麼?」出乎意料的是,答話的竟然是那正在被餵食的小男孩,而且,貌似他還很不耐煩。
「啊!」饒是馬恩自負遇事鎮靜,此刻也不禁低低呼了一聲,這也太驚悚了一點吧,眼前這小正太,就是逼得自己走投無路還差點鋌而走險的那個「樂大爺?」
「看來他沒帶!」那「樂大爺」扭過頭對着女孩說道:「阿姐,這人是個傻子!那天我和他擲骰子就看出來了。」
還和自己擲過骰子?馬恩決計不會認為,自己會閒着無聊來和一個小孩子來過家家般擲骰子玩。那麼,他說的擲骰子,肯定就是賭博了,而不管眼前這小屁孩是不是那什麼「樂大爺」,看他這樣子、身份,又是在賭坊這地方,那決計不會是幾個銅板輸贏的賭局。
這麼推斷起來,難道說,那倒霉爛賭棍竟然是在這小屁孩手上把宅子輸出去的?這小屁孩是賭神高進的祖宗,還是他乾脆就是被高進穿了?
「房契沒有帶,不過,卻是帶了些銀錢!」馬恩看了看那板着個臉一臉嚴肅的女孩,慢吞吞的從懷裡,掏出那疊寶鈔,然後不慌不忙的數出三十張一貫的寶鈔,將剩下的寶鈔放進懷裡後,他拿着手裡的這本「雜誌」,不慌不忙的問道:「我的借據呢?」
女孩眼睛都亮了起來,她眼睛不瞎,馬恩手上拿的什麼,她豈有看不到的道理,不僅眼睛不瞎,她的眼力,甚至比大多數人都要好,她更是在馬恩故意慢吞吞的數着寶鈔的時候,已經估算出了剩下的寶鈔的大致數目。
「小進,別亂說話!」她先是佯怒呵斥了那小屁孩一聲,然後轉過臉來,一臉的燦爛:「哈,沒看出來,幾天不見,馬少爺好像發達了啊!」
「我的借據呢?」馬恩心裡暗暗好笑,他這一番做作,就好像拎着一箱子鈔票去早點攤上吃早點,完畢後打開箱子拿出一張鈔票來結賬一樣,這樣還不夠吸引眼光,那還有什麼叫吸引眼光。當然,如果當時沒有一道天雷劈下來,那就是裝逼成功了。
雖然這比喻有點不倫不類,大致就是那個意思,嗯,領會精神吧。
他心裡清楚的很,三十兩銀子就能買下自己的宅子的話,那他手上,差不多就是能再能買一套自己那樣的宅子的銀錢,這可是不折不扣的一筆的巨款了,這筆巨款,出現在賭坊,出現在一個貌似嗜賭成性的傢伙手裡,要是這開賭坊的傢伙不動心,那才是怪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