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瞥向對面,只見大皇子穆珩奕面無表情的坐着飲酒,雙眼微暗。二皇子穆珩青不必說,正沖鄢月傻笑。三皇子穆珩尹雙手環胸,勾着唇,神色淡淡的看着殿中之人。四皇子穆珩塵則一臉溫和,眼眸平靜的與五皇子穆珩曦說話。

鄢月收回目光,暗道:這四皇子看似謙和有禮,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還不知背後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可不信身在皇家,能超然到哪裡去。也只有二皇子這般痴傻單純的人,才是真的對什麼都不上心。

至於兩位公主。大公主穆芸菲接觸過了,是個不錯的人。而二公主穆芸芷,看她對踩到她裙角的宮女橫鼻子豎眼的樣子,鄢月就對她沒好感。一番看下來,鄢月覺得,這幾位皇子公主,雖說相貌個個不凡,但最出眾的,還是那呆傻的二皇子。而她,也就對他和大公主的印象不錯。

這時,皇帝穆荊天、皇后沈傲芙和寵妃藍氏來了,鄢月跟着眾人行禮,落座後飛快的打量了高坐上的三人。

穆荊天四十左右,看起來依舊神采飛揚,帝王氣十足,霸氣之餘五官深邃如雕刻一般,可以想見年輕時是何等的俊美,難怪這幾個兒子都相貌非凡。

而沈傲芙三十多歲,雖含着笑,但威儀不減。三皇子穆珩尹長得與她有三四分相像,特別是眉眼間。

相比於沈傲芙的端正氣質,寵妃藍氏就顯得嫵媚多了,一顰一笑透着數不盡的風情,難怪能受寵多年。

皇帝和大臣們一來一往的說着套話,正在鄢月無聊之際,各位公子千金的才藝展現開始了。因是主要為五皇子選妃,所以首先出場的便是他們月家幾位女兒。

月畫先行了一禮,便去換舞衣。待鄢月吃了幾口點心,正準備喝茶時,一個熟悉的曲調緩緩響起。她手上一抖,繼而嘴角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

秦泰見狀,低聲問:「怎麼了?」

「這歌,是我之前寫給天玄宮人的其中一首。」

秦泰挑眉:「你是說,她花錢去雲馨閣買歌?」

鄢月點頭,若有所思道:「也不知,荷清她們開了多少價。」

秦泰低頭一笑:「有的你賺了。」

原來,鄢月當初給天玄宮的發展制定計劃時,曾默寫了大量現代好聽的古典歌曲,以及教了一些簡單獨特的舞蹈動作。她讓天玄宮中有歌舞天賦的人開了間歌舞坊,名叫雲馨閣,以此作為聯絡的一個據點。

因歌曲朗朗上口,舞蹈優美特別,雲馨閣開了沒多久便在藍城漸漸有了些名氣。天玄宮重建所需資金不少,為此,雲馨閣還放出消息,可以給人「寫歌排舞」,且為其保密,但費用不菲。呵,沒想到月畫為了當上五皇子妃,下血本了啊。

「天青色等煙雨

而我在等你

炊煙裊裊升起

隔江千萬里……」

絕美的舞姿隨着黃鶯般悅耳的歌聲翩翩而起,粉色的扇子一打一收,清脆的聲響在殿中迴蕩,眾人聽得如痴如醉,直到歌落舞停,才慢慢回過神來。

「好!」穆荊天撫掌一笑,「月大小姐真是人美歌舞更美。」

月畫微微一笑:「臣女謝皇上誇獎。」

「這歌舞還挺特別的,本宮從未見過,這是你自己編的麼?」沈傲芙笑問。

沒等月畫開口,一嬌俏少女撇撇嘴:「最近城裡不是新開了一個歌舞坊麼,聽說可以買歌呢。」

沈傲芙微蹙秀眉:「蘊涵。」

原來是皇后的外甥女。鄢月勾了勾唇,只看月畫如何回答。

「回皇后娘娘,這段時間,臣女並未出過門。」言下之意……

穆珩曦幽幽瞥了眼江蘊涵:「江小姐,你可別因為自己寫不出就覺得別人也寫不出。」

「五殿下,你……」

「五殿下,江小姐說的也是實話,」連依依瞪了眼月畫,「這藍城本來就新開了一個歌舞坊,名叫雲馨閣。」

穆珩曦冷哼:「我還是那句話,別因為自己寫不出就覺得別人也寫不出。月畫小姐既然說了未出門,又怎麼買歌?」

連依依咬唇,眼眶逐漸發紅。

「五弟說得對,蘊涵,你也是,怎麼說這種話?」穆珩尹淡淡瞥了眼江蘊涵,「聽說那雲馨閣的歌價錢可不低,就算月畫小姐有這個心思,怕也是不能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拿出那麼多錢來啊。」

「表哥……」江蘊涵撇撇嘴,氣鼓鼓的低下頭。

鄢月挑眉:三皇子這話倒提醒了她,回頭得找個機會問問荷清。

就憑一個歌舞,竟然引得三皇子和五皇子都為她說話,一時間,眾千金臉色各異。

待月畫落座。鄢月悄悄挪到她身邊:「大姐,你這首歌唱得真好。」

月畫微笑着,臉上看不出一絲驕傲或心虛。鄢月暗自佩服:真是淡定的一人。

「不過我聽着,感覺有一句像是唱錯了。」鄢月緊盯着月畫。

月畫笑容一僵:「是、是嗎?」因為準備不充分,她又有些緊張,所以確實有一句唱錯了。不過,這四妹怎麼會知道?

「嗯,聽着不大對啊,不連貫。是不是姐姐在上面緊張所致?」鄢月暗自勾唇,沒有錯過月畫那出現裂縫的笑容。

「呵呵,四妹,你只是感覺而已,這歌就是這樣的。」月畫再次恢復那溫柔的笑,「我寫的時候,倒是沒發覺有問題。」

「哦。」鄢月喝了口茶,掩飾那一絲嘲諷,「對了,大姐,聽說你很喜歡臨摹那些名人字畫啊?」

「是啊,平日裡沒什麼事。」

「那……」鄢月眼眸一轉,「可曾模仿過我的字跡?」

月畫一愣,轉而笑道:「四妹你說笑呢?我模仿你的字跡做什麼?」

「那首詩,在我記憶中,好像並未寫過啊。」鄢月戳了戳自己的腦袋,露出疑惑的表情。

月畫眉心一跳,轉而似反應過來,有些驚訝的問:「你的記憶?四妹,難道你……」

「嗯,我慢慢記起一些事了,我想,不久之後,我的記憶就要恢復了。」鄢月說着,沒有錯過月畫的任何一個表情。「大姐,你怎麼了?」

「沒,沒事,我替你高興呢。」月畫掩飾性的笑着,給自己倒了杯茶,手竟然抖了一下。鄢月看在眼裡,目光轉冷。

月家這幾個主子,她最沒怎麼懷疑的,就是這個大姐。可沒想到,月舞之事還真有可能與她有關。

月舞被害的理由,最有可能就是因為五皇子選妃。這對象是月家四位小姐,而月老爺又有意讓月舞當這皇子妃,那麼最想做這皇子妃的人就是最希望月舞出事的人。

既然月畫能為了當五皇子妃而不惜下血本買歌,又怎知不會殺害月舞呢?從她剛才的反應來看,這兇手,十有八九與她脫不了干係!

而且,這幾個主子裡頭,就數她最沉得住氣,從剛才桃花林所發生的事就可以看出來,她可以喜怒不形於色。

那麼,面對月舞被害後一個月又回來的事實,作為兇手,能做到絲毫不讓人看出異樣的,也只有她這樣的人。這橫看豎看,都是她,差不離了!就是不知她有沒有同謀。回頭得讓人好好徹查一下。

鄢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月畫,暗道:本來這次宮宴,她是不想攙和的,可現在……

雖說她並不稀罕做那五皇子妃,而月畫也最有可能當上,可她怎麼也要在這事定下來之前,給月畫心裡添點堵,氣她一下,為死去的月舞先討點利息。

……

輪到鄢月時,她以要準備些東西為由,推後了。這一舉動,又惹得眾人各自嘲笑。

「你還準備什麼?直接說不會不就完了?」穆珩曦冷笑,「你再怎麼準備,我也不會選你!」說着,沖月畫笑了笑。

鄢月暗自挑眉:這就看上大姐了?他日娶個如此為達目的枉顧他人性命的人,恐怕到時候你的後院會風波不斷,呵。

「既是每個人都要展示,那臣女有何特權例外?不過是隨大流,也並未希望五殿下會選臣女,自然,您不必放在心上。」

穆珩曦冷哼一聲:「算你有自知之明。」

「皇兒!」穆荊天臉色一沉,「怎麼說話的?」

穆珩曦撇撇嘴,閉口不言。

鄢月讓小丫去程又靈那兒傳了幾句話,待程又靈看過來時,沖她笑了笑,程又靈便也點頭回笑。

待再次輪到鄢月,台上便放好了一張椅子和一塊似現代表演魔術時換裝換人用的環形黑布。眾人正奇怪時,優美而熟悉的音樂再次響起。

鄢月長發高挽,臉上戴着面紗,身穿略帶中性的舞衣,大步走到椅子旁。

「你怎麼也唱這首歌?」穆珩曦似有些生氣。

鄢月斜睨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隨着曲調升起,邊唱邊舞,那扇子打得異常有力,而亦剛亦柔的舞姿,也讓眾人再次開眼。

相較於月畫的柔美,鄢月的動作配上那套中性舞衣,顯得幹練灑脫。如今她的臉非常普通,只有眼睛漂亮,戴上面紗,便有種若隱若現的美感。

眾人看着,幾乎移不開眼。

曲終之際,鄢月一個旋身,來到地上放着的黑布中間,腳尖用力一勾,將那黑布一把扯過頭頂,隨着另一風格的曲子響起,黑布掉下,鄢月已然換了另一裝束。頭戴金色頭冠,披着金色頭紗,身着金色舞衣,露着白白的肚皮,赤腳而立,手腕腳腕皆戴着綴滿鈴鐺的鏈子。

鄢月瞥了眼月畫,只見她愣愣的看着前方,雙手緊握,指節幾乎泛白。當即心下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