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家宴,雖有月霄活絡氣氛,但眾人還是吃的沉悶。對於鄢月的歸來,似乎就只有月霄和月夫人真心歡喜。
大姨娘和月畫雖也是笑着,但顯得疏離。二姨娘不用說,跟月茹月晴一個德行,不冷不熱,偶爾來一句話,也非要嗆着鄢月。
至於快十歲的月齊,就沉默的坐着,時不時睜着水汪汪的大眼,好奇的打量下這位幾年不見的四姐,眼中不說歡喜,但也沒有厭惡之意,看來沒怎麼受到二姨娘三人的影響。對此,鄢月心有察覺,扭頭沖月齊友好一笑。
翌日,便是太后六十大壽的日子。鄢月隨眾人進了宮,這還是她第二次進宮,五年的時間,她對宮裡的印象,已經不深。
依舊是那片桃花林,各位公子千金三三兩兩的站着,一切恍如五年前那般。
鄢月着一襲素色紗裙,裙擺上水墨淡雅的勾勒出幾朵盛開的蓮花,倒是與她那安靜的氣質頗為相符。此時她靜靜的站在桃樹下,在眾多打扮精緻的女子當中,並不顯眼。
她身後,香芩和小丫正小聲聊着天。這小丫經過幾年的時光,也長成了一大姑娘,性子也不似先前那麼軟,動不動就哭了。跟香芩很合得來,經常姐姐、姐姐的叫喚。
這時,一溫潤如玉的美人走了過來:「月舞,好久不見了,你身體怎樣?可完全好了?」
鄢月點頭一笑:「已經沒事了,謝謝程姐姐的關心。」
原來,是程又靈。一年前,她嫁給了四皇子,做了其側妃。而吏部尚書之女柳青青,在原四皇子妃病逝後,成了其正妃。聽說這位大小姐看不慣程又靈那一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模樣,總覺得其虛偽,這一年來,沒少找她的麻煩。
「當年,你從山崖底回來,我本欲去看望你,可沒想到還未行動,便得知你匆匆離開了藍城,倒讓我擔心了好一陣。怎麼突然就去了雲溪谷,是不是墜崖時受了很重的傷?」
「嗯,不過現在沒事了,程姐姐不用擔心。」鄢月眉眼含笑,對這位美人,她是真的用心以待。
「那就好。」程又靈溫婉一笑,想到一事,忙問,「當時出現的那個白頭髮女人是誰啊?你有問過你爹麼?她看起來似乎要置你於死地。」
「我也不知道她是誰。」鄢月眸光微轉,若是旁人問她,她或許還會揣測其用意,不過這程姐姐嘛,她知道,她只是出於關心和好奇,說話的語氣便沒有太敷衍,「我曾經問過我爹,他也說不上來,讓人去查也沒查出什麼結果。不過這幾年都沒再見過那女人,應該都過去了吧。」
「過去了就好,那女人看起來好可怕。」程又靈秀眉半蹙,想來那件事給她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這時,一道好聽的男聲響起:「親親娘子,你終於回來啦?」話音未落,一身影出現在鄢月視線中。依舊是那顛倒眾生的笑,猶如妖孽般勾人心魂。
鄢月眉心一動,不冷不淡的點點頭:「二殿下好。」
穆珩青笑意一頓,眼底閃過一絲黯然,轉而笑着拉起鄢月的手:「親親娘子,沒發現我有什麼不同嗎?」
鄢月依舊神色淡淡,看了眼穆珩青,嘴角微勾:「聽說了,恭喜二殿下。」
這下,穆珩青臉上的笑,徹底沒了。正欲開口,一柔柔的聲音傳來:「殿下——」
穆珩青眼中,瞬間閃過一絲不耐,轉身卻帶着一絲笑:「碧雲。」
沈碧雲高挽秀髮,貌美的面容比之五年前,更添一絲成熟的韻味。但見她看了眼穆珩青身後的鄢月,臉上的笑愈發嫵媚:「殿下,起風了,妾身給您帶了件披風。」
「有心了。」穆珩青笑着,眼底卻是疏離冷淡。轉過身,已然不見鄢月的身影。掃了一圈,才發現鄢月正和程又靈還有一十六七歲的少女在一起交談。那少女,他知道,是慶陽王之女,穆澤仙。前幾個月才隨着其母回藍城,如今,與他妹妹穆芸菲和程又靈交好。
「早就聽程姐姐說,你舞跳得好。待會兒,你可要好好殺一殺那女人的威風,看她還得意什麼。」穆澤仙眼珠一瞥,狠狠剜了沈碧雲的後背一眼。
鄢月撲哧一笑:「你不喜歡她?」
穆澤仙做了個吐的表情:「就她啊,二皇兄走到哪,她跟到哪,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現在是二皇兄的人。遇到什麼事就裝柔弱,哭哭啼啼,好似誰都欺負她一樣。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也整得跟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似的。要不是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死皮白賴非要嫁給二皇兄,我想,二皇兄怎麼可能會要她?」
鄢月若有所思的看向沈碧云:「可是我看她,過得挺好的。」
「好什麼呀?我看啊,八成是裝的。」穆澤仙撇撇嘴,「這種人,誰會喜歡啊?」
「說不定就有人吃她那一套呢?」
穆澤仙一愣,猛地拉住鄢月:「那,月舞,待會你就好好表現,爭取把二皇兄的心牢牢抓住!」
鄢月扯了扯嘴角……
沒過多久,宴會開始了。太后容光煥發的坐在上頭,接受着眾人的叩拜恭賀。
當年跟鄢月打過照面的千金小姐們,除了沈碧雲是二皇子側妃,柳青青、程又靈分別是四皇子正側妃之外,其餘兩位,也都成了婚。
其中,當今皇后的外甥女江蘊涵當了其表哥,也就是三皇子的側妃。而連大將軍之女連依依雖然喜歡五皇子,但最終當了大皇子的側妃。
這些曾經眼熟的人,如今都各自坐在自己的夫君身邊,或張揚或沉穩。有些心境,早已不似當年。
此時,大殿中,一堆堆賀禮,絡繹不絕的送上,輪到鄢月時,她讓香芩拿出一精緻的小盒子。
「太后娘娘,臣女這些年在雲溪谷休養,聽聞太后娘娘六十大壽,特地趕回。也沒什麼好的東西奉上,這盒子裡,是溪谷聖醫生前,研製的最後一顆清玉丹,還望太后娘娘不嫌棄。」
清玉丹,據說是由多種珍貴稀有的藥材研製而成,具有驅毒養顏、健體安神的作用。一顆,可保三年無病痛,是難得的補身聖品。因溪谷聖醫研製不多,每一顆都價值千金,而如今隨着聖醫離世,這現存的清玉丹,更是稀世難求。
聽聞鄢月這一說,太后的臉,露出異常高興的神色:「月四小姐過謙了,這禮物哀家很喜歡。」這兩年太后的身子骨愈發不好,時常來個小病小痛,令人頭疼。自然,相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擺設,這東西可算送到太后心坎里了。
「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頭,可受苦了。等過些時日,哀家就替你和青兒挑個好日子,讓你們完婚。」太后說着,從手腕上褪下一個極好的金絲籠玉鐲,「丫頭過來,哀家給你戴上。」
「多謝太后。」鄢月垂下眼帘,無視眾人各異的眼神。
隨後,歌舞上場。
「月舞,過來,給我看看。」穆澤仙湊上前,仔細打量着那鐲子,眼中興奮不已,「好漂亮的鐲子,這可是跟了太后好久了。月舞,你剛沒看到其他千金的臉色,仿佛要將你瞪出幾個窟窿。尤其是那個沈碧雲,臉上帶着笑,眼睛卻在噴火,真是好玩。」穆澤仙眉飛色舞的說着,那表情,倒像是賞了她鐲子一般。
幾場歌舞之後,各皇子妃以及千金們終於按捺不住,開始輪番表演才藝,名為替太后祝壽,實則給自己長臉。
特別是沈碧雲,一支舞跳得柔媚多嬌,一顰一笑含着無盡的風情。幾個賞心悅目的動作變換如水,贏得眾人掌聲不斷。
皇帝穆荊天滿意的點點頭,看向鄢月:「月四小姐,你可準備了什麼才藝,是否能讓朕和大家,再次一飽眼福?」
鄢月起身,察覺到穆珩青的視線,卻並未看過去:「回皇上,臣女這些年為了養好身子,整天苦惱着吃這藥吃那藥,這次又是匆忙回來,哪裡還有什麼才藝準備?拿出來,也只會讓大家笑話,恐擾太后娘娘的雅興,還是算了吧。」
穆荊天嘆了口氣,神色間不無遺憾:「也罷,你如今剛回來,再好好養一陣,以後有的是宮宴可以準備。」
說完,大手一揮,讓眾人繼續。
不多時,一陣熟悉的曲調響起,鄢月怔了怔,抬頭一看,便見一熟悉的身影邁着優美的舞姿翩然而來。大紅舞裙,束腰裹胸,墨發一縷縷斜披肩頭,略濃的妝扮,透着一絲別樣的嫵媚與風情。
鄢月嘴角微抽:如楓?男扮女裝?
如楓朝鄢月拋了個媚眼,隨着節拍扭起了小蠻腰。鄢月掃了眼全場,但見眾多男士的目光皆落在如楓身上,或欣賞、或驚艷、或迷戀,當即渾身一抖,只覺寒毛直立。
察覺一道視線看過來,鄢月微微斂眉,低下了頭。其實整個宴會,她都知道,他多數時候在看她,可她總是下意識的避開,也不知自己心裡在想什麼,亦或是在介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