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鳳氏有多麼愛慕沈雲志,陌水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被沈雲志休掉之後,更曾幾度熬不過去。吳氏怕鳳瑤傷心,忙欲安撫,誰知抬眼望去,竟看到一副有些高深莫測的神情。
「沈雲志休了我是不假,但他給豆豆銀子也是真。程氏,你偷拿當今文華殿大學士,五品正職,太子的左右手沈雲志的銀子,勇氣可嘉。」鳳瑤淡淡的語氣,卻聽得人驚心動魄:「過幾日沈雲志還會派人來,到時我一定把你的英勇事跡告知於他。想來沈雲志會對你青睞有加,不吝賜下獎賞給你?」
這一番話,把朱氏唬了一跳,沈雲志做了這麼大的官兒?而且要認回豆豆啦?
三年前,沈雲志以不守婦道之名休掉鳳氏,又指豆豆是野種,在陌水村引起很大的風波。鳳氏素來賢惠和善,幾乎無人相信她會偷漢子。可是沈雲志身為新科狀元,說出這番話來,又有着莫大的威信。後來,京中傳來新科狀元娶了丞相之女的消息,大伙兒才恍然大悟,鳳氏是嫁了一個心腸狠毒的白眼狼。
三年過去,沈雲志又要認回豆豆嗎?朱氏心中打起小九九,如果是這樣,往後倒可以對鳳氏、對豆豆好一些。心念一轉,便假惺惺地看向程氏道:「你到底有沒有拿人家銀子?若是拿了,便還給人家罷。」「娘,你少聽她胡說!」程氏冷笑一聲,揚着腦袋看向鳳瑤:「姓沈的三年前就說了,豆豆不是他的兒子,是你偷漢子生下來的野種!又怎麼會給野種送錢?鳳氏,你說這番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莫不是撞壞頭了吧?」
在程氏眼中,面前這個長相柔媚,姿容勝她百倍的女子,仍舊是從前那個善良得從不肯對人惡言相向的鳳氏。她想踩就踩,想揉捏便揉捏。
鳳瑤並不生氣,柔媚的面孔平靜沉着,張開薄唇,吐出的聲音猶如雪山之上的寒泉般清冷:「你眼睜睜看着我被打,卻不上前幫忙,我不怪你。可是你撿了我的銀子,卻不喊人來救我,程氏,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說得是!」吳氏憋了這麼久,這句話早就想說了:「程氏,你太沒良心!」
「程氏!銀子呢!」這時,朱氏也回過味兒來了。數年婆媳,程氏深知她的稟性,她又豈不知這個刁鑽奸猾的兒媳?鳳氏多半沒有冤枉她,那十兩銀子,必然被她拾了去!可氣她居然不上交,妄想偷偷昧下!
「快把銀子拿出來,莫叫人說我們家手腳不乾淨,招人笑話!」朱氏義正言辭地道,卻並非為鳳瑤討公道,而是如果此時不逼出來,等到吳氏和鳳氏走了,就成了定局,再也逼不出來。而當着眾人的面,逼着程氏還給鳳氏,回頭敲打敲打鳳氏,多半會回到她的手裡。
程氏心知今日討不了便宜,狠狠地瞪了鳳瑤一眼:「銀子?被夫君花掉了!」
「什麼?」此時,朱氏卻是忽然想起來,兩日前程氏曾經咒罵宋長生的情景,心中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程氏臉上浮現一抹譏笑,細長的三角眼將幾人掃視一番,雙手抱胸譏諷道:「不是我不拿出來,實在是沒有。那十兩銀子,已經被夫君賭掉了!」
「你這個敗家娘們!」朱氏猛地跳起來,一巴掌摑在程氏臉上:「你不知道你男人什麼德行?你把銀子給他,你不過日子啦?我說長生怎麼兩日沒回來,一回來就被人打斷腿丟在門口,原來是你幹的好事!誰叫你給他銀子的?你這個惡毒的婦人,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家長生,再出去找姘頭?」
劈頭蓋臉的巴掌落下來,打得程氏嗷嗷直叫。不同於尋常媳婦,程氏向來是敢還手的,當即跳着腳跟朱氏撕打起來:「你怪我?我不想給他,我管得住嗎?你兒子什麼德行你不知道嗎?他賭輸了被人打斷腿也怪我嗎?」
只見撕打得不可開交的婆媳倆,吳氏和鳳瑤面面相覷。
其實往常程氏並不敢如此兇悍,偏偏到手的十兩銀子飛了,心裡窩火。而朱氏一向不喜程氏好吃懶做,更氣惱程氏偷藏銀子,害了她的兒子宋長生,故而下手便比平時狠辣了些。
不多時,朱氏手中薅下來程氏的一把頭髮。而程氏留着尖尖長長的指甲,則在朱氏的手臂上抓出許多血道子。
「住手!」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吳氏硬着頭皮上前分開兩人:「二嬸,弟妹,等鳳妹子的事情解決了,你們要打多久都行。現在弟妹已經承認了,確實拿了鳳妹子的銀子,事情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朱氏狠狠瞪了程氏一眼,「銀子已經被長生花掉了,還能怎麼辦?」
程氏冷冷一笑:「要銀子沒有,要命卻有一條!」說罷,竟揚起下巴朝鳳瑤示威起來。
這婆媳倆,臉皮比城牆厚!饒是吳氏深知她們的稟性,也不由氣結:「你們這是打算賴賬?」
「怪只怪她沒把銀子看好!被人偷了去,怎還責怪別人?」朱氏說道。她向來是個只進不出的主兒,要叫她賠鳳瑤的銀子,不如一刀砍了她更容易些!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講不清。吳氏氣憤不已,然而看着無賴的婆媳倆,竟一點法子也沒有!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鳳瑤一點兒也不意外,淡淡地道:「家裡什麼情況,我心裡清楚,若叫弟妹賠我十兩銀子,斷然是拿不出來的,我也不想這些了。」
「鳳妹子,你怎麼能——」吳氏傻眼了。來之前鳳瑤信誓旦旦地跟她說,定然不會像以前一樣軟弱無能,一定要討一個公道。怎麼一眨眼,卻又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