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不慌不忙的微笑着回到原處站着。女子端坐的看着手上的掐絲玉環,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些許輕蔑。這神情不怒自威。

「夫人,你看,這樣做事就讓老婦人為難了不是。」李媽媽諂媚的笑着。

侯夫人揚手示意她們安靜:「薛媽媽不要動粗麼,沒的髒了自己的手。」抬眼看向紫荊,微微眯着雙目,「你便是紫荊嗎?」

「正是,敢問尊駕大名。」紫荊嘴角已然出了血絲,她捋了捋髮絲仍舊站的端正。

打人的婦人指着我們「這是侯夫人,夫人的名號也是你們這些下流坯子配知道的?」

我的思緒飛快的轉換着,眼睛細細打量着這個端坐的婦人。她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上身穿着玉黃色百合織錦的長衣,下襯湖綠細褶墜地裙。牡丹髮髻上是滿頭的珠翠,玉面皓齒,丹鳳眼似笑非笑。看得出是大戶人家的夫人。侯夫人,候,夫人,難不成是侯公子的妻室秦月娘?想到此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紫荊倒很坦然「見過侯夫人,小女子有禮了。」說着再次行禮「不知道夫人到訪所為何事。」

這秦月娘不慌不忙的笑着道:「聽聞這司樂塾是男人們最樂不思蜀的所在,今日帶了家裡的女人們也來鬧一鬧。常聽我夫提起姑娘,故請了姑娘來一觀。」說着起身走上前去,在我們面前來回踱步,打量着紫荊,不斷的咋舌,「只是今日一見,當真讓人失望啊。」

「夫人在此,紫荊怎敢自居美貌呢。」李媽媽打着圓場。

「貌無顏色,便是竟學些狐媚法子迷惑爺們了?」秦月娘轉瞬間冷眉鳳眼,聲色並厲。

再笨的人此刻也知道秦月娘的來意,紫荊要上前分說,我拉住她,示意她勿要衝動。一來我相信李媽媽不會放任不管,二來畢竟是在司樂塾,想來不會吃什麼虧去。

「沒錯,下流婊子。」「就會勾引我家少爺去。」「妓女就是妓女,沒的做些丟臉面的勾當」這些老婦丫頭們吐沫橫飛,一味的辱罵紫荊,個別的老婦人指指點點。紫荊低着頭,身體下意識的向我和芙蓉的身後躲着。

秦氏揚揚手,整個大廳順勢間安靜了下來。可見她一定管理下人們很有手段。眼神似笑非笑,冷如冰霜,讓人看了戰慄。這秦氏果然名不虛傳,天下第一潑辣婦人,能追到這裡與紫荊理論想來也是天下第一醋罈子。

「姑娘可知我今日來所謂何事嗎?」秦氏問向紫荊。

「小女子不知,還請夫人明示。」

「好!既然有人臉皮厚,我也無需顧忌顏面。」她伸手向方才打人的婦人,那婦人遞給她一個信封。「這封書信可是源自姑娘之手?」說着「啪」的一聲丟在地上。

紫荊瞬間臉色微變。那信封上寫着禹郎。一定是紫荊親筆所書的,只是為何平白的到了秦氏手中。我緩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撿起了書信。轉身遞與紫荊。

「若是源自姑娘那我方要問一問,信中所言姑娘有要事要與我夫君相商,那麼姑娘是與我丈夫相熟的了?」

紫荊低聲道:「夫人既然來此,不會一無所知,何必明知故問。」

秦氏端起丫頭們奉上的茶盞,含笑走上前去,盞中的熱氣直向空中伸展,「好一句明知故問,你們聽聽。」廳中異常的安靜。

李媽媽見氣氛緊張,趕緊開口道:「紫荊這蹄子就是這個脾氣,夫人大人不計小人過。不必和她計較。」

秦氏走過紫荊身邊時,突然一甩手,將熱熱的茶水潑在了紫荊的身上,一時間驚的我們幾人下意識的躲閃,雖然是冬季衣服厚實,饒是這樣紫荊的手臂上仍舊被燙的通紅。

秦氏轉頭對愣住的李媽媽道:「既然如此,月娘今日便替您好好管教管教這賤人。」「咣」一聲,茶盞摔在了朱漆楠木案上。李媽媽正發神中,被這一聲嚇得渾身一陣。我心裡暗暗道:好一個口冷麵冷心黑的秦月娘,瞧這陣勢難怪侯公子避讓三分了。

紫荊嗚咽着,芙蓉氣不過,快步上前:「你憑什麼傷人,論管教怕是也輪不到你?」

秦氏只是緩緩的坐下,微微側目,身邊的薛姓婦人揚手一記耳光又打在了芙蓉臉上,啐了一口道:「呸,這裡更輪不到你多管閒事。」芙蓉還要分說,老婦人手指着她道:「在若多話小心我們夫人揭了你的皮。」

正在這當口,李成已然帶着幾個彪形大漢圍住了大廳,李媽媽見李成在身邊稍稍安心,厲聲道:「夫人這是什麼意思,打狗恐還要看主人。她們都是我司樂塾的人,如有錯處侯夫人只管告訴老婦就是,老婦人自會處置。」李媽媽收起往日的媚笑,到底是久經世事的滑頭,早就暗中派人先去叫來這些看家護院的爺們。

秦氏依舊冷冷的道:「李媽媽,論年歲,我自然要尊重您,只可惜今日的事情由不得您說了算。」

李媽媽瞪大雙目,以手拍案道:「在司樂塾這地盤還沒有人敢惹我的姑娘們。」說着雙手抱拳道:「這司樂塾可是朝廷欽定的名伶教坊,整個金陵誰人不知。我勸侯夫人還是不要自討苦吃吧。」甩手起身的李媽媽怒氣沖沖的對李成吼:「送客。」

滿場無一人敢言,李媽媽能掌管着整個司樂塾,且周全在各位大官貴客之間綽綽有餘,可謂有勇有謀,能屈能伸的。

我微微瞄向秦月娘,她仍舊似笑非笑,李成上前欠身施禮道:「夫人,請。」

秦氏玩弄着手中的玉環,穩穩噹噹的端坐着,看似漫不經心道:「說來真是丟盡侯府臉面了。即使你請本地知府老爺來也管不了我今日這樁事。」

李媽媽定在原地道:「哦?夫人好大的口氣啊。」

秦氏很是得意的道:「因為無論哪朝哪代都是清官難斷家務事,憑他是誰,也管不了我們侯府的家務事。」

「哈哈哈,你們聽聽,你們聽聽,紫荊是我們這的姑娘,你們站的是我司樂塾的地間。哪來的你們家務事。」李媽媽冷笑着。眾姑娘也都嘲笑起來,虞美人媚笑道:「無非是管不住自己的爺們罷了。」

秦氏三步兩步走道紫荊身邊,我見不好,剛要上前阻攔,秦氏一把抓起紫荊的手腕道:「她腹中已然有我候家的血脈。」全場頓時一片寂靜,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都投向了紫荊。「如此說來,這算不算是我們的家務事呢?李-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