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莉前走一腳,蘇男後腳也出了公司,打算去商店挑一件生日禮物。
想着年輕女人想要的,無非就是華服、首飾,以及化妝品。
蘇男琢磨着,蘇男是模特出身,對衣服品味自有一套講究。首飾一般男人送得多,更何況剛才已經有一個,自己再送就是東施效顰了。剩下的也只有化妝品,蘇男跟她打過幾次交道,艾莉莉只用同一個品牌,每次見面都能聞到那種淡雅的氣味,還算比較熟悉,容易識別。
蘇男對漓城的商場並不熟悉,按理說,回國的日子也有一段時間,可細想想,竟然從沒出來認認真真逛過一次商場,作為女人,也算是一件可悲的事。蘇男趁着這個機會,倒是把商場上下五層都隨意逛了逛,越到上面人越稀少,還是一樓人最多,大家熙熙攘攘地擠來擠去,原來是有商家在做折扣的活動。由此可見,愛貪便宜是每個人的天性,不分男女老幼,不分富貴貧賤。
蘇男去化妝品櫃檯轉了一圈,各個品牌的促銷小姐見她氣質與品味都不俗,殷勤的招呼,甚至主動跑到她跟前,拉着不放,讓她有點吃不消,很快選好禮物,讓商家仔細包裝,拎着禮物徑直出了商場大門。
外面一片繁華,蘇男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想起艾莉莉那句話,「如果我是你,我會帶個活物來。」腦海中湧入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安嘯。蘇男騰出一隻手,掏出包里的手機,輸入一連貫複雜的開機密碼,突然動作在這個時候停止了。
蘇男想起了遠在加拿大的那個男人。
每次打電話時,凌西都忍不住嘲笑她,一個這麼幹淨的手機,既沒有亂七八糟的照片,也沒有什麼隱私和秘密,竟然整了一套非常複雜的密碼組合,數字加字母再加符號。
蘇男每次都會笑着回答,「我喜歡。」
凌西這時就會寵溺地撓撓她的頭,「真是個小狸子。」
蘇男想到這,不由嘴角上揚,無聲地笑了起來,倆人分開有多久了?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樣,站在繁華的大街上,也如自己這般睹物思人。
鈴聲沒有徵兆的突然響起。
蘇男幾乎條件反射般拿起手機,果然傳來那個魂牽夢饒的聲音,「嗨,傻丫頭,想我了嗎?」
蘇男一下子傻了,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凌西等了一會,也沒見回話,「蘇男,怎麼不說話?」
凌西的聲音特別好聽,字正腔圓,磁性又溫柔,像是一個發光體,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讓蘇男每分每秒都想向這個聲音靠近。
「沒事,」蘇男穩了穩情緒,「我在聽你的聲音。」
「果然是傻丫頭。」耳畔傳來淺淺的笑聲,「現在工作順利嗎?父母有消息了嗎?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是不是還喜歡熬夜喝咖啡?」凌西一連串的問話讓蘇西有點招架不住,連忙安撫道:「一切都好,很好,放心吧。」
「怎麼能放心?」凌西嘆了一口氣,「你什麼時候會照顧自己?」
蘇男頓時無語,想想倆人在一起,確實都是凌西忙前忙後,張羅一切。
「我想你了,特別想你。」聲音從話筒里傳來,有點低啞,卻帶着說不出魅惑,讓蘇男的眼皮瞬間潮濕,柔柔地答道:「我也是。」
「那早點回來,好不好?」
「嗯,給我一點時間。」
最近倆人每次的談話,都會繞回到這個話題。
「你一個人勢單力薄,漓城這麼大,一時半會肯定很難找。把叔叔阿姨的事交給安嘯吧,他的路子比你廣,只要給他足夠多的錢,這小子肯定會賣命的干。」
「多一個人,能快一點。」
「我們又不趕時間。」
「我想,」蘇男眼神四處張望,努力尋找着合適的藉口,猛然看到右手邊不遠處有一個豪華又醒目的婚紗店,店門口掛着一張巨幅海報,一對幸福的璧人手牽着手正在深情相望,「結婚的時候,能在父母的祝福下,穿着婚紗走過……」
「你說什麼,你說的是真的?」凌西急急打斷了她,音調陡然升高,掩飾不住的喜悅,「你怎麼不早跟我說啊。這樣好了,等我忙完這段時間,休假回國跟你一起找。」
「不用,不用,」蘇男連忙否認,又怕他生疑,補了一句,「你工作那麼忙。」
「沒事,我會安排妥當。就這麼說定了,兩個月後我回國,到時再找幾個私家偵探幫忙一起找。」
此時的蘇男已經懵了,喃喃自語道:「兩個月?」
「怎麼了,你覺得太長嗎?」
「不,不不,」蘇男反應過來,「不用這麼着急。父母的事,有我和安嘯倆個人就夠了,我安排的是半年時間,對,就半年,不管找沒找到人,我都回去。你就沒必要特意請假回來了,是不是?」
「噢,這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只聽到凌西道:「抱歉,有事我先掛了。」
「好,去忙吧。」
放下手機,蘇男長呼了一口氣。
只有半年時間,怎麼辦?
那個該死的陳歸塵,為什麼不願意合作呢?
蘇男已經忘了給安嘯打電話,恍惚當中重新收拾好東西,轉過身朝馬路邊走去,左右張望的時候,在人潮湧動中突然看到了一個女孩,蘇男愣住了。確切地講,這個女孩她並不認識,甚至從未見過,但茫茫人海中的隨意一瞥,給她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似乎很熟悉很親切。如果蘇男不是對自己的記憶充滿信心,肯定以為曾經在哪裡見過。
女孩長得很乾淨很清秀,扎着馬尾辮,穿着淺黃色連衣裙,像剛出校門的大學女生。她並沒有看到蘇男,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另外一件事情,眼睛盯着地上一隻貓發呆,一副束手無措的樣子。
蘇男站在原地,靜靜看着女孩,她就蹲在馬路邊的一個大垃圾筒旁,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那隻病貓,焦急萬分。就在這時,女孩抬起頭四處張望,眼睛掃向過往的行人。蘇男回過神來,面色一整,低着頭開始跟着前面的人流繼續往前走。
女孩提起長裙,惦着一隻腳後退兩步,然後站起來,小跑了幾步,穿過人群,來到蘇男面前,站住,脆生生的聲音如黃鵬一樣悅耳動聽,「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
此時的蘇男,已經呆住了。
整條街上那麼多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這個女孩竟然獨獨攔住自己。
這也太巧合了吧。
今天到底什麼日子?
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這種不可思議的事。
女孩有一張白皙無暇的明星小臉,小臉上長着一雙純淨如洗的大眼睛,這麼多年,蘇男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碰到過無數的陰險狡詐,也見識世間太多的炎涼滄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她這樣乾淨的女孩,似乎不沾染世俗間的半點塵埃。在這一刻,蘇男的心突然變得寧靜,像清晨湖泊的水面一樣寧靜,周遭所有的嘈雜和喧鬧都消失不見。
女孩狐疑的看着發呆的蘇男,忍不住又問了一遍:「能不能,請你幫一個忙?」
只是瞬間的思考,蘇男已恢復如常,一淺淡淡的微笑爬上嘴角,「請說。」
「你會包紮傷口嗎?」
「啊?」蘇男有點驚訝,「你受傷了?」
「不是,是那隻貓,流了很多血。」
蘇男隨着女孩來到垃圾筒邊,一股刺鼻難聞的臭味迎面撲來,蘇男忍住嘔吐的衝動,低頭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那隻貓,腿受傷了,流了很多血,眼睛半眯半張,嘴裡發出微弱的喵喵聲,似乎很痛苦。
「小車從它身上輾過去,很可憐。這隻貓咪很靈活的,本來它已經躲過好幾輛車了,甚至在車輪里翻了好幾滾,都沒壓住,可是……」
蘇男沒有聽完,「拿着,等我一下,」人已經掉頭往回走。
女孩還未反應過來,蘇男已在十米開外,而自己手上多了兩個購物袋。
很快,蘇男快步走了回來,高跟鞋摩擦着地面,發出「噔噔噔噔」的響聲。女孩看到她手裡拿着的竟然是醫藥用品,不由有了幾分雀躍,帶出滿臉的笑容。
蘇男蹲了下來,「你抱穩它,我給它弄傷口。」
女孩趕緊配合她的動作,只見蘇男麻利的消毒,止血,包紮,幾乎是一氣呵成,沒有任何停頓,動作極其熟練。
女孩驚訝極了,「你是醫生?」
蘇男把包紮好的貓交給女孩,「這幾天注意一下,回家千萬別沾水,下次小心點。」
女孩有些尷尬:「這不是我的貓。」
這回輪到蘇男驚訝了:「那你剛才?」
女孩低下頭,「挺可憐的,不是嗎?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條生命。如果沒人管,它可能會死掉。」
蘇男半天沒有吭聲,對方的話像擴音器般在耳邊不停回想,「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條生命;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條生命;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一條生命……」
「你沒事吧?!」
「噢~沒什麼~」蘇男一邊掩飾一邊站了起來,「那,它怎麼辦?」
女孩為難了,她只想着救下它,卻沒想救下它之後的事情,只能尷尬的答道:「我,也不知道噢。」
蘇男看着手上的小傢伙,皺了皺眉,自己也沒有這閒功夫。
「那就交給我吧。」
突如其然的聲音,讓兩個人同時吃了一驚。
蘇男轉頭一看,喬邃正靠在車門上,抽着煙,歪着腦袋,斜睨的笑望着她,也不知來了多久。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喬先生,你好。」
喬邃慢條斯理得走了過來,伸出長臂真的要來抱小貓。
蘇男本能的防備,下意識側身撇過。
喬邃的雙手在空中停頓,抬起頭,似笑非笑的問道,「怎麼了?」
蘇男也覺得自己做得過於明顯了,趕緊解釋道:「小貓養起來很麻煩,你平時工作那麼忙,還是不打擾你了。」
喬邃沒有理會,仍然伸手從她手裡抱了過去,「我家已有一隻狗,正好做個伴。」說完,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這裡不好打車,一起走吧。」
蘇男站在原地,她本能地不想跟他過多接觸,「我已經……」
喬邃仿佛剛想起,「忘了告訴你,地點改了。」
「啊?改哪兒了。」
「上車告訴你。」
蘇男收起內心的厭惡,轉頭問女孩,「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許遙。」
「這名字有意思……」蘇男還未來得及自我介紹,那個該死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許小姐,今天晚上我們有個生日聚會,要不一起去熱鬧吧。」喬邃微笑地望着眼前這個純情善良的姑娘,眼睛裡閃着光,含着情,似乎有着千言萬語。
許遙的小臉立即就紅了,趕緊低下頭去,「不了~不了。你們去吧。」
「許小姐看來很面熟,我們一定在哪裡見過……」
「時間不早了,」蘇男趕緊打斷他,這個男人的花心果然名不虛傳,可惜泡妞的手段太過爛俗,一點新穎都沒有,「我們走吧。」
喬邃倒沒有說什麼,人已經跟着蘇男朝街邊停留的那輛小車走去,只是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呆立在街邊的女孩,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