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山賊窩,便聽得身後傳來喧天聲音。

「追來了!」瑾寧回頭看,只見火光沖天,百餘名山賊持着火把追上來。

陳靖廷厲聲道:「你快走,我擋着!」

瑾寧知道他一人之力可脫身,便道:「我會給你留線索,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暫時躲藏,你脫身之後一路往右,巨石旁有藤蔓掩映,是一處洞口。」

說完,抱着暉臨往前死命地跑,但是山賊從三面圍過來,瑾寧一時還逃不得。

她解下腰帶,把暉臨綁在背上,持着流雲鞭,與小黑加入了戰圈。

小黑的戰鬥力很強,衝上去就是一頓撕咬,倒是為瑾寧解除了幾個危機。

只是背着暉臨,到底吃虧,她不能主動進攻,只能是步步防守,不過百餘招,兩邊手臂因抵擋而負傷,小腿也被砍了一刀,暉臨嚇得大哭起來。

陳靖廷沖天而起,從幾十人圍困中脫身,矯健地連續踢飛幾人,回頭問瑾寧,「傷得如何?」

「輕傷!」瑾寧忙亂中應了一句。

「快走!」陳靖廷揮劍攔住了圍攻她的人,厲聲道。

陳瑾寧絲毫不猶豫,轉身就跑。

她一路狂奔,漆黑中壓根看不見路,只憑着記憶跑。

她沒什麼天賦,就是記憶力好得很,加上前生在戰場的歷練,讓她對方向辨別十分清晰。

一路奔跑到山洞,她丟下手絹,便閃躲進去,解開暉臨世子,才大口呼吸了一下。

「不要怕,安全了。」瑾寧抱着暉臨,氣喘吁吁地安慰道。

暉臨軟軟地趴在她的身上,已經沒有哭泣,但是也沒回應瑾寧。

瑾寧感覺到他的身子很燙,看來病情嚴重了許多,得趕緊下山看大夫才行。

她抱着暉臨,等了大概有半個多時辰,才聽得外頭有動靜。

她心中一緊,不知道來的是山賊還是陳靖廷。

當看到小黑竄了進來,她的心一松,一手抱住小黑,看到陳靖廷也閃了進來。

血腥的味道鑽入了瑾寧的鼻子裡,還有他沉重的呼吸聲。

瑾寧一驚,「你受傷了?」

「小傷,不礙事。」陳靖廷沿着她的身邊,慢慢地坐下來,「這個地方,山賊不知道嗎?」

「應該不知道。」瑾寧道,她前生髮現這個山洞也是無意中的,前頭一片藤蔓遮擋,不容易發現,只會以為這裡是藤蔓纏生的山壁。

漆黑中,星月照不到,只有兩人急促的心跳聲,暉臨世子因為陳靖廷的進來而醒來了,發燒加上漆黑驚懼,他開始哭了起來。

「不哭!」瑾寧哄道,「你哭了會把壞人引來的。」

暉臨嚇得當場就噤聲,把頭伏在瑾寧的肩膀上。

「你為什麼對狼山地形這麼熟悉?」陳靖廷壓低聲音問道。

瑾寧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做聲。

遠處,聽到雜亂的腳步聲走過,還有怒吼的聲音,「搜,把狼山每一寸土地都給我搜,找到那兩個小賊,把他們千刀萬剮。」

暉臨死死地抓住瑾寧的手,瑾寧抱着他,輕輕地拍着後背安撫。

洞很小,只能勉強容納兩人,所以,瑾寧和陳靖廷必須靠得很近,兩人的心跳聲如雷般鼓動着。

外頭有火把照亮,兩人對視了一眼,瑾寧有些緊張,陳靖廷拉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摁在寶劍上,整個人如蓄勢待發的豹子,只等着敵人走近,便殺出去。

所幸的是,瑾寧找的這個位置確實夠隱秘,火把的光芒逐漸遠去,瑾寧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也慢慢地放鬆。

陳靖廷鬆開她的手,卻感覺手心粘稠濕潤,他聞了一下,是血。

他一怔,方才他一直抓住她的傷口,她怎麼不說?

「傷勢要緊嗎?」陳靖廷壓低聲音問道。

「不礙事。」瑾寧的聲音透着怪異。

陳靖廷聽出來了,「怎麼了?」

瑾寧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地道:「我右手往外五寸,砍!」

陳靖廷手中劍光一閃,準確無誤地砍在了她右手往外五寸的地方,血腥的味道散開。

陳靖廷伸手觸摸,是冰冷發滑的觸感。

蛇!

「咬了嗎?」

「嗯!」瑾寧道。

暉臨捲縮着身子,聲音發抖,「是什麼?」

「螞蟻。」瑾寧笑着,「不怕,螞蟻咬人不痛。」

陳靖廷沉默着,執起瑾寧的右手,撫摸到傷口的位置,「太黑,無法判斷是不是毒螞蟻,你忍着。」

「謝謝!」瑾寧的聲音隱晦不清。

劍尖挑開她的皮肉,他的手掌慢慢地從肩膀處一直掃下來,帶着溫熱的內力,挑開的傷口便開始溢出鮮血。

「你隨身帶有沉水香,是嗎?」瑾寧的聲音低沉無力,看來,確實是毒蛇。

黑暗中,陳靖廷的眸子閃了一下,「是。」

沉水香,療風水毒腫,去惡氣,療惡核毒腫的功效。

他取出香囊,手指捏開一塊沉水香,內力灌注頃刻便成粉末,放入她的口中。

血放差不多,陳靖廷才撕開衣裳為她包紮好。

瑾寧的頭,慢慢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一動不動,有大戰後的虛脫。

陳靖廷扣住她的手腕,脈搏略快,但是,沒有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瑾寧睡去,沉水香有安神的作用,她的睡眠竟出乎意料地好,沒有噩夢。

在這外有追兵,內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毒蛇的山洞裡,她睡了重生之後第一場安穩的覺。

陳靖廷沒有睡,背靠着山壁,耳聽八方,樹葉落地的聲音都盡收耳中,他特別留意爬行和嘶嘶的聲音。

但是,最清晰的,卻是她均勻的呼吸聲

陳靖廷發現,她連鞭子都放了下來,她對他是完全的信賴。

想起方才她一系列的行動,簡直不可思議,受了內傷沒幾天,卻能抱着暉臨撐過一陣陣的廝殺。

只是,聽說她是在青州的瑤亭莊子裡長大的,這一身功夫,跟誰學的?

陳靖廷忽然發現,那小黑呢?

他下意識地四處看一下,自然也是看不到,可卻驚醒了瑾寧,瑾寧頭也沒抬起,道:「小黑在外頭,危機解除它會進來通知的。」

陳靖廷輕哼,「這小畜生倒是懂事。」

暉臨悄然抬起頭,奶聲奶氣地道:「阿娘說只有她才能叫我小畜生,你不許叫。」

兩人都笑了,瑾寧拍着暉臨世子的後背,道:「不是說你呢。」

氣氛也融洽了許多,剛五月天,山中氣溫低,瑾寧本來傷勢未曾痊癒,今晚又添了新傷再被毒蛇咬,身子便比往常虛弱了許多,冷得有些發抖。

三人靠成一堆,互相取暖。

沉水香的味道在空氣中散開,叫人在這兇險的夜裡,也覺得無比的寧靜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