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深夜,他接到葉三打來的電話,說葉奶奶被蜘蛛咬了,生命垂危,他趕緊騎着自行車拉着葉秋跑去了縣城。

他和葉秋要離開住處去縣城的時候,戒戒也死命都要跟着一起去,葉夏沒時間勸它,便將它放在了上衣口袋裡,一起帶了過去。

到了醫院,找到葉奶奶所在的病房後,他正跟葉三打聽事情的經過,戒戒卻突然像條蛇一般躥了出去,一口咬住了葉奶奶那個食指,貪婪地吮吸了起來。

之後的情況,便如前文所提到的,在戒戒咬住葉奶奶那腫脹手指的同時,葉奶奶指頭和手臂上的腫脹,身上的紅斑以及紫黑如壞死的皮肉都迅速地消退,沒過幾分鐘就變回了正常的樣子,除了看去顯得有點慘白之外,並無多大的異常。

葉奶奶雖然沒有立刻醒來,但本來顯得有些急促和沉重的呼吸也已經變得平緩,臉上神情正常,只是像平常那樣在酣睡一般。

而戒戒這裡,它的身體卻快速變大,而後身上竟出現了如葉奶奶一樣的殷紅斑快,那紅斑不斷擴大,並速度變成紫黑,不過片刻,戒戒的身體腫脹了一大圈,全身都變成了紫黑,有如一條黑色的木炭。

戒戒吮吸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最後它鬆開嘴巴,轉過身,一步一步艱難地爬向葉夏,速度是從沒有過的緩慢。

它嘴裡發出唧唧的輕呼,在葉夏聽來,那聲音里似透着無比的虛弱和難受。

爬了幾步,它便再也爬不動了,又唧唧叫了一聲後,仰起頭看了看葉夏後,便倒了下去。

在戒戒為葉奶奶吸毒這一過程中,葉夏的心情可以說比在煉獄中還要煎熬,也複雜無比。

他從小由葉奶奶養大,葉奶奶對於他來說是最親的人,他也自然希望葉奶奶能夠活下來,看到葉奶奶病情迅速好轉也是驚喜不已。

但另一方面,看到戒戒身上出現的異樣,他也不由擔心不已焦急萬分。

好幾次,他都忍不住去把戒戒給拖回來,但還是以極大的毅力堅持着沒有動,忍看着戒戒為葉奶奶『吸毒』。

甚至當葉三幾個不明白事由,擔心葉奶奶的安全,要去抓戒戒時,他還阻止了葉三他們,叫他們看看再說。

他腦子因為備受煎熬,幾乎有些恍惚起來,直到戒戒鬆開嘴巴,癱在了床上,才反應過來,趕緊抱起了戒戒。

當他抱起戒戒,卻發現此時的戒戒真跟一條木炭一樣,全身僵硬,看去再無任何聲息。

一直守在旁邊的葉三幾個是看得目瞪口呆。

剛開始戒戒從葉夏身上躥出來,爬到床上,咬住葉奶奶的食指,速度之快,讓他們都來不及反應。

等他們反應過來,還以為戒戒是要對葉奶奶不利,正想去將戒戒拽下來時,葉夏卻阻止了他們。

經過葉夏的提醒,他們也發現戒戒並不是單純地要咬葉奶奶,而是不停地吮吸着葉奶奶的傷口,似乎正在為葉奶奶吸毒。而葉奶奶身上的變化也非常快速和明顯,似乎正在迅速好轉,他們也是耐着性子等在旁邊觀看,心中則是大惑不解。

不過當看到葉奶奶的狀況越來越好,他們也是越來越欣喜,也沖淡了剛開始的驚訝。

等葉夏抱起戒戒的同時,他們也紛紛衝過去細看葉奶奶的情況,又有葉三趕緊去叫主治葉奶奶的王醫生。

王醫生過來一看,也大吃一驚,想不明白怎麼轉眼間葉奶奶手掌和手臂的腫脹,身上的敗血症狀也幾乎完全消失了個乾淨。

他查看了葉奶奶的呼吸和心跳,眼睛和嘴巴乃至給葉奶奶驗了血,卻發現葉奶奶除了有些失血症狀外,已經完全恢復了正常。

王醫生稱奇不已,忙問葉三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葉三他們也還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只是等他們想起去找葉夏和那條古怪的蟲子時間,卻發現葉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連葉秋也跟着走了,還帶走了那條蟲子。

於是他們只好根據記憶將自己剛才的所見所聞與王醫生說了一遍。

無奈,他們一直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集中在葉奶奶的病情上,並沒跟葉夏詢問過,對那戒戒的來歷甚至連戒戒的樣子都不怎麼清楚,加之葉夏匆匆而走,也給了他們不少想像的空間,以致後來有了前文所說那麼多個版本的傳言。

不過雖然葉夏他麼對於戒戒的來歷以及身份乃至樣子等等的說法並不一致,但王醫生還是通過他們的描述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經過,也推斷出了不管戒戒是蟲子還是什麼,應該是它幫葉奶奶吸去了身上的蜘蛛毒素。

然而他也不能肯定這個推斷一定正確,因為說來這還是有些不可思議。

雖然一個人被毒蛇咬了或者毒蜘蛛咬了,用嘴巴吸傷口確實也算一個辦法,但不管怎麼說,也不可能將毒素吸得這麼幹淨。

尤其葉奶奶被蜘蛛咬了已經有幾個小時,毒素早就擴散到了全身,否則身上也不會到處出現紅斑已經血肉壞死,就算將葉奶奶身上的血吸個乾淨,也不可能將這毒素吸得這麼幹淨徹底。

況且照葉三他們的說法,幫葉奶奶吸毒的還不是個人,而是一條蟲子或者說一條蛇。

若換做是另外的情況,王醫生在市井街巷聽到這樣的事情,絕對會將其做為無稽之談。只是,葉奶奶如今完好無損安然無恙的躺在病床上,又加有葉三這麼幾個現場目擊者,都讓他不得不相信確實發生了這樣一件詭異事情。

在王醫生和葉三他們疑惑不解猜測萬千時,葉夏則帶着戒戒和葉秋火速趕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們在王醫生給葉奶奶粗略檢查了一遍,說葉奶奶已經基本無礙,又取了新鮮血液樣本拿去化驗以做確定後,便悄悄地溜出了醫院。

葉夏之所以甚至等不及王醫生最後確定葉奶奶沒事了而匆匆離開醫院,也是不想讓戒戒暴露太多,惹來閒言蜚語。

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擔心戒戒的狀況。

雖然葉三他們是肯定戒戒已經死了,但葉夏卻不這麼認為,或者說非常不甘心戒戒就這樣死掉。

而且戒戒現在的情形跟上次吃了那些老鼠藥後非常的相像,葉夏隱隱期待着,戒戒也能像上次那樣起死回生。

只是跟上次一樣,在回去的路上,葉夏又感到了頭暈和恍惚,身體軟綿無力,好像喝醉了酒一般。

但要說上次葉夏是因為以為戒戒死了所以過分悲傷才致如此,這次葉夏卻始終沒有放棄希望,也還沒到悲傷的時刻。

葉夏隱隱之中有一種感覺,他覺得自己現在身體裡的感受,那種暖洋洋的如喝醉酒一般的感覺就好像是目前戒戒的感覺。

不過現在戒戒僵硬如木頭一般,也不知道葉夏這種潛意識是否正確,或者只不過是他的胡思亂想而已。

他突然變成這樣,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他一路上把自行車騎得搖搖晃晃,東倒西歪,動不動就摔在地上或撞在路邊,只可憐了坐在后座上為他打着手電燈的葉秋,一個不小心就被他摔下自行車,齜牙咧嘴叫苦不已。

二十多里路,葉夏用了近兩個小時才騎完,而等他們跌跌撞撞回到住處,兩個人已是被摔得鼻青臉腫,傷痕累累,身上的衣服褲子也被蹭破刮破了多處,像兩個乞丐一般。

回到住處,葉夏甚至沒心思洗把臉換下衣服,就將戒戒放在自己床上,強打精神,等着戒戒甦醒過來,甚至還像上次那樣,給戒戒輕輕揉起了肚子。

可是過了五個多小時,也就是戒戒上次吃完老鼠藥後到醒來後的時間,戒戒仍是一動不動,並沒見回復任何一點聲息。

葉夏本來如喝醉酒一般暖烘烘的心也漸漸地冷了下去,失望越來越多的湧上心頭。

一直到了中午,也就是過了十多個小時,葉秋忍不住勸葉夏先去吃午飯,而葉夏也有些動搖時,戒戒終於『活』過來了。

只是不同於上次戒戒是直接『活』過來的,這次戒戒卻是破殼而出。

它再一次褪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