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是鳳城一年中最繁華最熱鬧的廟會,求子的去拜觀音,求姻緣的去拜月老,求平安的去拜佛祖……
伊璃依舊是一身男裝,白衣如洗,黑色的靴子裡小腳空蕩蕩的晃動着白皙。
娘是從來都不喜走出香間坊的,伊璃與雪落如住年一樣早早就起了床向絡唐廟走去。
求籤,只希望大吉大利,讓那陰魂不散的太守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也讓嬤嬤閉了她的嘴。
如果沒有娘,伊璃早就逃離了香間坊,也少了受嬤嬤與太守的氣了。
天然去雕飾,一頭秀髮綰在腦後,隨風而揚。
喜歡走在人群中的那份感覺,天地亦有亦無,不理會人聲的嘈雜,只渴望那份大氣那份融合。
人跡深處,雪白罩衫,鬢髮如飛,步輕覆,扇輕搖,伊璃永遠是最搶眼的那一抹風景。
羅帕輕甩,總是不經意的掉落在她的前方,女子的體香及脂粉香混凝了逸進鼻端,心裡暗笑,難道她們一個個的竟瞧不出,她也是一女子嗎。
扇遮了半面,對上她的視線越少越好。
「咦!那不是贏了棋就沒了蹤跡的探花嗎?」人群里似乎有人認出了她。
伊璃一驚,距離那日已近一月了,何以還有人識得她,心叫不妙,「雪落,快走」。
舉步疾行,只想儘速離了這是非之地,不要再惹禍端。
穿梭在人群中,低穩了頭,袖遮了面,轉眼已進了絡唐廟。
回首,卻沒了雪落的蹤跡。
竟是走散了。
廟裡的偏院,這是一處曲徑回幽的靜地。
院牆上,牆頭的草翠碧着輕輕搖曳,一隻雀兒落在牆沿低低的鳴叫,婉轉動聽。
屋樑畫棟,檐角回曲,紅磚綠瓦,窗欞半掩,桂花花開,好一處俗家人的清修所在。
景美人心起漣漪,濃濃佛香渲染佛家氣息,佇立良久,心靜如禪。
伊璃向紅漆無染的大門走去,去尋雪落吧,不然,那丫頭一定急壞了。
低眉沉思中想着要如何躲過那些認出她的人,門楣間,正欲踏出,眼前一亮,一襲白衣,飄然而立在桂花樹下隨風而笑的那人,不是子淳又是誰?
「一塵,好久不見。」他爽朗一笑,優美的嗓音間更多了一份驚喜。
「哦。我生病了。」雲淡風清的避談她失約的事情,解釋得越多越是欲蓋彌彰嗎?直覺是,所以她隻字不提。
「一塵好似女孩子一般,動輒就會生病呢。「他的調侃似乎只是不經意間的微風拂過,卻擾了她的心一湖秋水般漾起層層漣漪。
「哪有,只是那日被雨淋濕,偶感風寒而已。早就好了的,只是家母只准我在家中靜養。」
風寒是真,靜養也是真,她倒是看了好多的書,從前朝到當代,從古到今,帝王家,尋常百姓家,從《野王傳》里的王子與公主到權傾朝野的宰相千金……
書里的境界比現實要美好許多。
「看你的身體還是瀛弱,不如我們來比比,就來登一下這絡唐廟的後山,看誰最先到達山頂。「意興頗濃,已隱隱地躍躍欲試。
「我還有事。」想逃,他給她壓迫感,如果此刻不離開,她怕……
「上香嗎?」來廟會上香是最正常不過的。
「不是。」那是女孩子喜歡的事情,男裝的她可絕對不能承認。
「帶你去一個天堂一樣的地方,你一定會驚喜。」他篤定的遊說。
「什麼?」
「後山有一處絕妙的所在,是鳳城人都不知道的。」他已經成功地挑起了伊璃的好奇心。
「真的?」伊璃不信連她這個土生土長的鳳城人會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
「山谷、暗溪,絕對是你所沒見過的。」
輕移步履,伊璃向偏院的後園走去。撇了子淳在身後,貪玩的心乍起。
一條小路蜿蜿蜒蜒的直向山頂,藍天白雲下,一雙小靴在草間穿梭,耳邊生風,發飛揚,偶一回頭,是子淳傲然的身形不疾不緩的隨在她身後,呵呵,竟沒有超過她的意思。
山花爛漫,草屑沾染,疏影橫斜的楓樹滿山,綠而未紅,只待秋將至。
草叢裡噝噝聲暗響,驚叫驟起,一條碗口粗的斑斕花蛇吐着信子正望着伊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