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平原,火車在蜿蜒的山谷中穿梭了十幾個小時,終於快到X市了,我合上了書,一片葉子輕輕滑過,忙拾起來夾在書中。

上車前摘了幾片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楊樹葉子做書籤。葉子平凡,但是葉子的樹幹上卻有着數十個「傷口」(見註解)恍若人的「眼睛」。在家裡的時候每一次犯了錯,又不想承認的時候,就站在楊樹下,對望樹幹上的「眼睛」,久了便低下頭,犯了錯是一定要面對的,否則便永遠只能被「它」望到心虛。

我拿了這葉子便是告誡自己生活中有無數的眼睛在注視着我。我要加油。

熟悉的氛圍熟悉的街道,短短二十幾天再回到X市,七月的陽光幾乎灼疼了我的肌膚。

回到我讀了半年多的大學,這原是我最不舍也最不願再回來的地方。來到傳達室,我要找到靳芳。彼時學校還在假期中,留校的人很少,極好找人。

「水清,很久沒見了,最近好嗎?」靳芳再見我便客套的詢問我的近況。她豐腴了很多,人也漂亮時髦了。

「還好。一起去喝杯茶吧。」我有許多事要請她幫忙。

「行,那你行李怎麼辦?晚上有沒有住的地方?」

「還沒找好住處,就是想請你幫忙,在這附近租間斗室暫住一段時間。」我直言請她幫忙。

「沒問題,我知道大把的出租屋。」

「就知道學校里呆久了你就一定成了地頭蛇了。」我爽朗大笑。好久沒有這麼輕鬆了。

叫了一壺菊花茶,慢慢地飲着茶,兩個人一起聊着學校的變化,無非是某某跟某某談戀愛了又分手了,然後男的再換個女朋友,如此之類的八卦,都沒有新鮮的。

「靳芳,我離開之後有沒有人來找過我。」我終於切入正題。

「有哇。」

「真的?都什麼時候,人大概長什麼樣子?」她的回答令我振奮。

「有兩次,第一次距離現在太久了,就是你離開的第二天,我都快忘記那人的模樣了。容我想想。」

我輕輕喝了一口茶,不去打斷靳芳的回憶。

「想起來了,第一次是個女的找你,很時髦的一個女人,算不上十分美麗,但皮膚白皙,身材特別棒,不比你差多少,就是沒你臉蛋漂亮。」說着向我駑了駑嘴。

「少來,還這樣沒正經。」我故作嚴肅的瞪了她一眼。可是我實在想不起來那時候在X市我曾經有認識過這樣的一個女人。

「第二個呢?」我繼續問到。

「第二個就記得很清楚了,半個月前來的吧,很帥的一個男人,身高最少有一米八,還開着豐田跑車,惹來全校女生的側目,喂,你啥時候釣到這麼一個多金又帥的男朋友啊,有空也幫我介紹一個。哈哈!」這是天易,身高和車型都對得上。這樣的一個答案觸動了我心底深處最柔軟的弦。但我還是不想見他,我需要找到楓,我需要知道那困惑我兩年多的背影到底是誰?

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一房一衛的出租房,我安頓了下來。

第二天出去找工作,隨便找了一家正規的酒店做迎賓,我的身高有一米六五,每天站六個小時,工資也過得去。剩下的時間就屬於我自己的了。雖出賣青春,卻也不至於失了自己。我原本也不是純潔的人,只要能添飽肚子且又有自己的時間就好。

除了上班,只要有時間我就拿了楓的照片到處找他。累了就回到出租屋裡讀書。十月還有自考的最後兩門課程要考,這是絕對不能馬虎和忽略的。

沒多久學校附近的大街小巷就被我翻遍了,再擴大搜索範圍,除了那囚禁了我半年多的牢籠附近,其它的地方幾乎都被我踏遍了。

漸漸地,我灰心了,每天固定一兩個小時象遊魂一樣在街上到處亂逛。剩下的時間就看書,偶爾對着天空發呆,很想很想去公寓看看,也許可以遇見天易,渴望他的吻他的愛撫,然而我終於抑制了自己的欲望。人雖非聖賢,但我終要做回莫水清。

一個午後,我慵懶的起床。昨天上夜班,所以很晚才睡覺。洗臉換衣服,去對面的小吃店吃了午餐,或者叫早餐也OK。漫無目的地坐上了一輛公車,中途下車,我希望在不經意間可以遇見楓,解開我心中太多的謎團。

「小姐,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在一家男性服裝店裡,我拿着楓的照片詢問女售貨員。

女孩拿過照片很認真的看着。「好象兩個月前來過,不過頭髮比照片裡的長一些。」

「真的?」我開心的大叫,這是楓很久以前的老照片了,當然不可能同現在一樣。

「真的,就是這個人。」女孩很肯定的說。

「你知不知道他住哪裡?在哪上班?」我繼續乘勝追擊。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只買了一件上衣,我們賣服裝的哪有可能向人家查戶口。」

「那你再想想,他身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對了,他穿的好象是一套工作制服,上面有英文標誌,好象是『DT』,對,就是這兩個字母。當初他試衣服的時候我一直覺得他身上的那兩個字母很特別字體很好看,所以記得很清楚。」

「還有沒有其它的標誌了。」我不能再錯過任何的機會了。

「衣服是天藍色的,再就沒什麼了。」

「謝謝你。」我真心的感謝她。

此後,遇到天藍色制服類着裝的男人我一定會多望幾眼。

然而兩個多月過去了,楓依然杳無音訊。我亦放棄了,我要準備我的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