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斌把那枚鑽石戒指揣進自己外套的兜里,然後繼續蹬着自己那已經有些變形的三輪車往回走。
十一月的上海雖然不能算是天寒地凍,但是卻也已經足夠冷了,特別是在這凌晨的兩三點。可是,就算是在這種天氣這種溫度里,王文斌卻也能感受到自己外套包裹下的內衣已經全部被汗水給浸濕了,畢竟這比他人還高的家當整整堆滿了一整個三輪車,整得像個小貨卡一樣,真的挺重。
但是即使如此,王文斌也依舊是嘴裡叼着一根煙,一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在那一步一步地往前蹬着,看起來輕鬆愜意,但是究竟累不累苦不苦,只有他自己心裡才清楚。
這條路是他每天晚上收攤的必經之路,每天晚上,他都要花上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能把三輪車給蹬回自己居住的地方,因為他的燒烤攤擺在大學城的后街,而他住的地方則在離大學城有很遠一段距離,一個類似於城市貧民窟一樣性質的群租房裡面。
凌晨兩點多,對於這個喧囂而又華麗的城市來說,才剛剛歸為寧靜。路過的各個小區都已經陷入了黑暗,所有人都已經進入了睡眠,對於這一切,王文斌太過於熟悉了,他甚至能清楚地說出哪個小區哪個單元哪一層的用戶每天凌晨三點還不睡覺。
就在王文斌叼着一根煙慢慢往前行的時候,忽然之間就見到自己每天經過的一個老舊小區裡面火光漫天,六七層高的居民樓二三四樓已經被熊熊大火給籠罩了,而且火勢開始向上下繼續蔓延着。
「我靠,起火了。」王文斌一下子被嚇了一大跳,連忙把車停在了小區門口,此時,小區門口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大家圍在那指指點點,不過人數不太多,畢竟這個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王文斌剛下車,就聽到有人在那喊:「你們看到了沒有?三樓有人,三樓有人啊。」
王文斌也連忙朝旁邊那個人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見在火勢快要蔓延的三樓的陽台上,有個人影出現,那人不停地揮舞着手裡的衣服或者是床單之類的東西,明顯是在向樓下的人求救。但是那件衣服和人影只出現了一下,隨後就被火勢給吞沒了。
「我靠,救人啊你們。」王文斌對着身邊大群圍觀的人喊着。
「傻逼,你去救啊?不要命你就去。」人群里的對着王文斌大聲嘲笑着。
「是啊,關我們什麼事,消防員估計馬上就到。」
「你大爺的,你們還是不是人了。」王文才憤怒地罵了一句,然後左右看了看,然後轉過身跑到自己三輪車邊,脫下自己身上穿着的外套,拿出一瓶礦泉水就朝着自己的外套上淋着,足足淋了兩瓶礦泉水,然後王文斌把濕淋淋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罩住自己的頭,確認了一下出現人影房間的位置,然後就大步地沖向了起火的大樓裡面。
王文斌衝進了大火的樓里,開始往樓上跑,大樓里火已經很大了,溫度奇高,而且煙霧縈繞,不過好在火勢還沒有完全起來,王文斌緊緊地用衣服的一個衣袖捂住自己的鼻子,跑上了三樓,判斷了一下有人影房子的位置,對着大門就開始猛踹。本來就不算十分堅固的門加上被高溫和大火侵蝕,幾腳下去門就踹開了。
門一踹開,屋子裡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讓王文斌不由自主地退後兩步,但是王文斌顧不了那麼多,上都上來了,不可能不救人就跑回去。王文斌一咬牙衝進了屋子裡,不管自己身上是不是也被火給燒着了,跑到陽台上,努力在煙霧裡睜開眼睛去尋找被困的人,終於在能見度已經極低的陽台地上看到了一個人影。
「還醒着嗎?能起來走嗎?」王文斌蹲下搖着地上的人大喊着。
但是地上的人根本就沒有回應。
王文斌顧不了那麼多,直接蹲下來,把身上罩着的濕衣服罩在地上的人身上,然後一把抱起地上的人背在了自己的背上,不顧三七二十一就開始往樓下沖,他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有一個念頭,盡最快的速度衝出去,他不想死在這裡面。
終於,王文斌是衝出了樓道,也衝出了大樓,從大火的大樓里衝出來那一刻,王文斌終於是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慶幸自己總算是沒交代在裡面。
當王文斌扛着被困的人衝出來的時候,外面的消防員已經到位了,開始準備滅火,救護車也到了,警車也到了,現場拉起了警戒線,警戒線外面聚滿了看熱鬧的人,很多人拿着手機對着衝出來的王文斌拍着。
王文斌一衝出來,就有兩個消防員跑過來,從王文斌身上把被困的人給接了過去,王文斌在把人交給消防員和護士的時候,順手把自己那件濕透了的外套給拿了下來,然後直接轉身往警戒線外走去,他很累,他只想早點回家好好的睡一覺。
王文斌默默地走出一片火光、一片忙碌與喧囂的火場,依舊蹬着自己的那輛三輪車往回走去。依舊嘴巴里叼着一根七塊錢一包的紅塔山,依舊哼着那首不知名的小調,就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根本沒有冒着生命危險去救人一樣。
只不過,王文斌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把外套蒙在身上去救火的時候,他忘記了他外套兜里還放着之前寶馬女人抵押在他這裡的鑽石戒指,同時,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最後拿起衣服離開的時候,那枚鑽石戒指悄悄地從他外套的兜里跌落了下去,正巧跌落在了那個被救的人的外套衣領裡面,而對於這一切,王文斌還茫然不知。
王文斌回到自己居住的那個貧民窟筒子樓里,這是一棟七八十年代的單位樓房,總共三層,不過整體看起來已經岌岌可危,路過牆壁不小心會沾染上表面已經變成粉末狀的紅磚的灰層,整個地方老舊的不成樣子,最關鍵的是這裡衛生條件很差,而且居住的人員也非常複雜。
這個院子總共有三棟這樣的樓房,每棟三層,卻住了有一百多戶人,可見有多擁擠。
所有人都覺得這裡不好,但是王文斌卻覺得這裡非常的好,因為這裡足夠便宜。一個三十個平方的單間,只需要五百塊一個月,這在寸土寸金、寸金也不一定買的到寸土的上海來說,已經是絕無僅有的了。
王文斌住在一樓,門口的水道裡面堆滿了垃圾,很臭,王文斌絲毫不在意,他早已經習慣了。把自己的三輪車直接推到自己租的房子的窗戶邊停好,然後拿出鑰匙打開門,沒多久便提着一個桶出來,走到樓道盡頭的一個水龍頭裡,接了一桶水過來放在自己房間門口,整個一樓便就只有這一個水龍頭。再隨後,就見到他只穿了一條短褲就走出來,然後拿出毛巾就開始洗澡,要知道,現在可是十一月呀,而王文斌卻習慣了,因為干燒烤的緣故,他每天必須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