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樹林子邊上,就聽見裡面壓抑的哭聲,我心裡一沉,輕手輕腳的走進去,看見王強踮着腳尖站在埋着雞的那坑裡,後背貼着楊樹,翻着白眼,兩邊嘴角僵硬的上揚,像是被東西扯着。
坑裡的蟲子已經爬到了他的腿上。
等看清他的臉後,我不由得脊背一涼。
他的臉上都是撓痕,整張臉沒一塊好肉。
爺爺站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手上拿着根棍子,強子的嘴巴開開合合,像是在說話。
四嬸站在老遠的地方,捂着嘴哭,在她身邊還有不少村里人。
我心裡雖然害怕,可想着爺爺在這裡,就大着膽子往前走,想要聽聽強子在說啥。
「石三根,你欠下的債該還了。」強子嘴裡發出女人的尖銳聲音,充滿了陰毒和憎恨:「我不會讓她活着,我會讓她償命。」
強子剛說完這話,爺爺突然上前,直接把手裡的棍子塞進強子的嘴裡,然後從兜里掏出來一張紅紙,上面還用硃砂畫着啥東西,低喝一聲,拍在強子的額頭上。
強子渾身抽搐,嘴裡發出「呃呃」的叫聲,喉結上下滾動。
爺爺提着他的衣領,把他嘴裡的棍子拿出來,他哇的一聲,彎腰吐了起來。
強子一吐完,就暈了過去。
爺爺吃力的把他從埋着雞的坑裡拖出來,扭頭看見我,生氣的瞪我一眼,說:「過來搭把手。」
我摸摸鼻子,低頭過去幫忙,心裡暗暗叫苦,回家後爺爺不得跟我念叨到天亮。
走近我才發現,強子除了臉上之外,身上也都是抓痕。
不過雖然看着瘮人,總算還有口氣。
我和爺爺把強子抬出來,村里人幫着四嬸把他送去了醫院。
我也想跟着去,爺爺不讓,沉着臉把我拽回了家。
進門口,爺爺竟然沒有念叨我,只是蹲在門口抽煙,也不說話。
我忐忑的站在院子裡,心裡七上八下的,正想着怎麼哄爺爺的時候,他把煙掐滅回了屋。
我在客廳站了好半天,瞧着爺爺屋裡的燈關了這才回屋。
剛關上門,屋裡的燈突然閃了下,然後滋啦一聲,滅了。
我咽口唾沫,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不用害怕,是我。」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緊接着我就看見床邊有道身影,臉上的木製面具特別顯眼。
「你就是我爺請回來的仙家?」我強裝鎮定的問,悄摸的往後伸手去夠門把手,卻怎麼都摸不到,急出了一身汗。
他回道:「是,我要的不僅僅是香火。」
「那你還要什麼?」我明白他話里的意思,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爺爺明明說過,他護着我,我給他香火供奉。
他道:「現在還不能說,這是你離開村子之後的事情,你要是答應,關鍵時刻我會保你一命,不會讓那東西害了你。」
爺爺剛才還說他可能沒法護住我,這個鬼就以此來威脅我。
我不想答應,誰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可我也明白現在不能惹他生氣,只好軟着聲音說:「我能等白天跟我爺商量下,再跟您說嗎?」
我能感覺出他的目光驟然變得銳利,死死地鎖着我,過了好半晌,他輕笑一聲,道:「能,不過你別後悔。」
話落,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屋裡的燈也亮了。
我盯着他先前站着的地方,不由得擰眉,他最後一句話是啥意思?
爺爺請回來的這個鬼仙有問題。
爺爺這一天也夠累的,好不容易睡着,我不想打擾他,就想着等早上吃飯的時候再跟爺爺說。
可誰知沒等我開口,又有人來叫他。
這次不是有人出事,而是村里年輕人懷疑山上有狼,要上山去找。
村長也覺得是有狼,他一向不信神鬼,跟爺爺說:「接連兩人出事,不能再坐以待斃,不說一定要抓住那頭狼,至少咱們動靜鬧得大點,能把它趕到深山裡去,不然村里老人孩子這麼多,保不准哪天再出事。」
爺爺皺眉,不贊同村長的話,說:「這不是狼。」
我附和道:「叔,真不是狼,是……」
村長擺擺手,一臉嚴肅,打斷我的話:「滿身都是爪子撓出來的,不是狼是啥?」
他又看向爺爺:「三根,你以前搞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沒鬧出啥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沒看見,現在村里人一死一傷,這麼大的事,你說不是狼,是那些東西,你跟官家說能有人信?」
這下子我和爺爺都不知道說啥了,村長說得對,說出去也沒人信。
村長臉色緩和些,這才說明了來意:「你家不是有一把老獵槍?能借我們使使不?」
爺爺嘆口氣,「行。」
把生了銹的獵槍拿給村長,爺爺也說要跟着去,村長不讓。
「你都一把年紀了,遇到啥意外都跑不動,快在家待着吧。」說着,村長帶人走了。
爺爺在門口站了會,扭頭跟我說:「你好好在家,千萬別再往外跑。」
說着他追上村長,也不知道這回這麼說的,村長沒再把爺爺攆回來。
「跟上去。」我突然聽見鬼仙在我耳邊說。
我一激靈,往四周看,也沒看見他。
我本來就擔心爺爺,聽他這麼一說,連忙鎖上門跟了上去。
村周圍都是矮山,上面大多種着果樹,越往裡山越陡,樹也長的高,平時都沒啥人進來。
翻過山頭,進了一片樹林子裡,一進這林子裡頭我就渾身不舒服,卻又說不上來到底啥地方難受。
我搓着胳膊,緊張的看着四周,意外發現村長的走路姿勢有些奇怪,明明是個大男人,卻扭來扭去的。
「嘿嘿嘿……」他突然轉頭,直直的看向我,怪笑幾聲,舉起鋤頭,朝着爺爺打過去。
「爺!」我大喊一聲。
爺爺反應快,轉身一把抓住鋤頭。
「你幹啥?」他厲聲問。
村長又嘿嘿的笑了幾聲,翻着白眼,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爺爺上前看了眼,說:「快把人抬回去。」
跟着一塊來的村民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背起村長往回走。
「爺。」我叫了聲,不安的抓住爺爺的袖子。
他無奈的看我一眼,「回家再說你。」
我哪還顧得上想回家的事,一直盯着村長看,擔憂的問:「爺,村長是咋了?」
不會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