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到院子的那一刻起,她就想着要如何來醫治陸堇彥的腿了。
從小她就跟着爸爸坐診,見過爸爸用針灸加藥膳的方法,治好過一個人的腿。
他的症狀和陸堇彥差不多,都是因為神經受損而導致癱瘓。
把陸堇彥的飲食接管過來,就能給他做藥膳了。
坐在沙發上,她的心卡在嗓子眼,很想跟陸堇彥使個眼色,讓他不要吃,但萬一他沒接收到,被旁邊的管家看到就糟糕了。
當床被搖起來時,陸堇彥大手一伸,把菜盤子掀到了地上,「我只吃青菜豆腐。」
祁曉筠的心思,他已經猜到了,他也希望以後自己的飯菜交給她來做,這樣就不用擔心對方下毒。
祁曉筠鬆了口氣,大少爺身殘志堅,上道!
「管家,讓人上來收拾一下,還是給少爺做份豆腐吧。」
管家肺都要氣炸了,從閣樓出來,惡狠狠的瞪着她,「少奶奶動動嘴皮子就行,我們可不好做呀。」
祁曉筠聳了聳肩,「以後少爺的飲食由我來負責,我自然有辦法讓他吃好喝好,讓夫人高高興興的。」
「你可別讓夫人失望。」管家悻悻的離開了。
這棟宅子由他說了算,這個女人想取代他,當女主人,做夢!
祁曉筠坐到沙發上,拿出了陸夫人的紅包,她已經想到一萬塊要怎麼花了。
第二天,她購完物回來,就被管家攔住了,要檢查她買的東西,「少奶奶,得罪了,我們得確保少爺的安全,從外面帶回來的東西都要例行檢查。」
祁曉筠也沒有爭辯,主動配合。
「我買了電磁爐,閣樓在頂層,每天跑上跑下,太累了,旁邊的儲藏室空着,剛好可以當個小廚房。其他都是我的衣服、鞋子和包包。」
她說着,解開了羽絨服,還故意抖了抖毛衣,讓他知道裡面沒藏東西,「你這安保措施做得不錯,不過監督必須是相互的,以後宅子裡的人不管買什麼東西回來,都要拿出來,大家一起檢查。」
她是不會讓這個狗腿子占上風的。
管家抓狂,轉身離開。
晚上,趁樓下的人都睡了之後,她把買回來的藥材煮好,倒進浴缸,給他泡澡,既能治皮疹,又能舒經活絡。
她早就有防備,不該讓管家看到的東西都綁在腿上,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脫她的大棉褲。
他跑完澡,她就燒了一壺水,灌熱水袋。
「好暖和哦,以後晚上,我們就不會冷了。」
陸堇彥深邃的眸子幽幽閃着一絲冷光,「你膽子挺大。」
她頑皮一笑,「我們現在是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肯定不會告發我。」
陸堇彥深黑的眸子閃動了下,這個女人有一個很大的優點——腦子轉得快。能不能留在他的身邊,就得看她是小聰明,還是大智慧了。
「床底下有塊木板是鬆動的。」
祁曉筠秒懂,立刻跳下床,鑽到了床底下。
掰開木板,裡面是空的,剛好可以藏東西。
她正想着買來的「違禁品」該藏在哪裡,這下完美解決了。
回到床上,她莞爾一笑,「陸堇彥,你是折翼的天使,等有一天,你的翅膀好了,就會重新飛上天空的。」
陸堇彥望着天花板,臉上有了一絲淒迷之色。
他的翅膀還能好嗎?
還能重新站起來嗎?
他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是,想要害他的人,是絕不會稱心如意的。
「你是什麼?」
「我不是天使,是塊廢鐵。」她自嘲一笑,雖然才二十多歲,卻好像已經活了一輩子,看透了世態炎涼,嘗盡了人生百味。
陸堇彥沒想到她會這樣形容自己,微微一怔,轉過頭來,她貼得很近,他的唇就這樣不經意的碰到了她的。
一股電流穿透了她,讓她輕輕打了個顫兒。
她的臉紅了,紅得像熟透的華盛頓蘋果。
雖然陸堇彥現在落魄不堪,但依然無法遮掩那完美無瑕的俊美面龐。
她的心撲通撲通狂跳,趕緊的把頭埋進了被子裡,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這不是吻,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她這麼丑,他怎麼可能會吻她?
陸堇彥抿住了唇,嘴角似乎還殘留着女子的氣息,她的唇軟軟的,溫溫的,味道比想象中要好得多。
但他絕不會動情,他一向冷情冷性,不會對任何女人動心。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女人有資格站在他的身旁。
「回你原來的地方睡。」他的語氣忽然變得極冷,把他呼出的溫熱氣體都快要凍成冰晶了,必須跟這個女人保持距離,以免今晚又失控,不該有的反應一次就夠了。
祁曉筠劇烈的震動了下,臉色由羞赧變成了難堪。
「……好。」她幾乎是倉惶的,抱起被子回到了沙發上。
那裡好冷,連心都快被凍僵了。
她打了個哆嗦,聽到一個淡淡的聲音傳來,「熱水袋拿走。」
她微微一怔,轉頭看着床上的人,「你會冷的。」
「拿走!」他換上了命令的語氣,他不怕冷,這東西女人才需要。
祁曉筠不敢再多說什麼,把熱水袋拿了過來。
被窩裡一下子就暖和了。
但心窩裡還是冷冷的,沒有什麼可以溫暖她冰封的心。
她明白,陸堇彥從心底里是嫌棄她的。
像她這種又丑又窮的草根,怎麼可能配得上金貴的大少爺?
她的職責只是沖喜,報恩,再無其他。
她拉上被子蒙住了頭,就像蝸牛鑽進了殼裡,把滿心的窘迫、自卑和酸楚全都掩藏了起來。
……
第二天。
天還沒亮,祁曉筠就起來了,從今天開始,要給陸堇彥做針灸。
「我小的時候,爸爸用針灸加推拿的辦法治好過一個因車禍受傷的癱瘓病人,我經常在旁邊幫忙,記得他的配穴方法,給你也試試。」
父母都是中醫師,她從三歲就開始學針灸了,人體720個穴位,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取出一根銀針,扎入他腿部的穴位,輕捻針頭,慢慢轉動。
陸堇彥沒有一絲感覺,他並不知道是因為祁曉筠的技術太好,才沒有痛感,還以為自己病情又惡化了,內心有了一份難掩的沮喪,「死馬當活馬醫嗎?」
「只要神經沒有壞死,就有康復的希望。」祁曉筠安慰的說。
中醫講究的是內在的調理,病人的意志力對於疾病的治癒也是很重要的,得讓他樹立信心。
陸堇彥幽幽的看着她,目光犀利而深沉,沉思片許,說道,「我要好了,你怎麼跟王珍交代?」
她狡獪一笑:「你好了,不就能罩着我了嗎?」
陸堇彥勾了下嘴角,似笑非笑,「你是打算投靠我嗎?」
「良禽擇木而棲。」
祁曉筠知道,他一直在防備着她,想要獲取他的信任,就得拿出「誠意」來。
陸堇彥的眸色加深了。
這個女人腦子裡的褶子,比樓下那幫孫子多,這反而需要更加警惕。
繼母王珍是要把她當一顆棋子,安插在他的身旁,他對她完全不了解,她要使起壞心思來,會比那幫人更難對付,防不勝防。
做完針灸之後,祁曉筠就下了樓。
她走到二樓的樓梯拐角處時,聽到一陣怪異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長廊盡頭傳來,像是有人在哭。
她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