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裡,他的情況就不大好了,張大嘴巴呼吸,伴隨着哮鳴聲,一喘一喘地,呼吸有些困難了。

落蠻聽得他喃喃地叫了一聲大哥,看他雙眼也呆滯起來,情況着實不樂觀。

落蠻想起那宇文嘯,卻是涼薄狠辣之人,這小子這般惦記,卻也不見他來看一眼,但凡念點兄弟情,也該送點藥來啊。

「爭氣點,無論如何堅持下去,熬過今晚,明天你大哥就會來救你了。」她在床前說了一句

聽到說宇文嘯,他的精神忽然就好點了,「你見着我大哥了嗎?」

「見過了。」

他再問,「他好嗎?」

「立功回來,是北唐大功臣,自然是好的。」

他臉上露出了驕傲的笑容,「那是。」

落蠻看到他這個笑容,竟有些心酸,他眼底的陰鬱,怨恨,冰冷仿佛一掃而空,就因為說起了這個大哥。

可宇文嘯,惦記過他嗎?

這一晚辛苦熬過來,高熱起了沒退過,迷迷糊糊間,他說了很多話,說本以為聽誰的話,就有藥送回過來,結果還是被騙了。

到了早上,落蠻聽得門鎖打開的聲音,以為是大夫來了,她連忙跑出去,卻見院子裡停放了一副紅得刺眼的棺材。

落蠻氣得渾身發抖,人都沒死,棺材就送過來了,這是什麼意思啊?

「站住!」落蠻快步追過去。

抬棺材進來的人已經迅速關門出去了,周嬤嬤攔住了落蠻,冷冷地道:「這是王爺的意思,六公子如果不行了,就得馬上斂收屍體抬出去燒掉,杜絕傳染。」

棺材極為簡單的,沒有多餘的花紋,因為惡疾病患者一旦去世,屍體就得燒掉,這棺木只是最後的體面,連誰都安慰不了的體面。

落蠻看着周嬤嬤那囂張得意的面容,仿佛巴不得裡頭那個少年就這麼死了。

是啊,所有人都認為六公子快要死了,提前準備後事也沒有什麼不妥的,可便是如此,這棺材也不必送進來,停放在外頭便可以了,誰家會幹下這種陰鷙事,病人還沒走呢,就先把棺材抬進來了等着。

落蠻感覺指尖發痛,一種力量要從手臂噴薄而出。

她低頭瞧了一眼,發現袖子裡頭伸出來了尖銳的狼爪,心頭驚駭,她深呼吸,忍下要撕掉周嬤嬤的衝動。

周嬤嬤以為搬出王爺就嚇着了她,越發得意地怪笑起來。

「公子!」身後忽然響起了阿柴略驚慌的聲音,「你怎麼出來了?」

落蠻轉頭看過去,只見六公子依偎破敗的門前,門口的上頭結了一個蜘蛛網,像是一個漁網似地罩在他的頭頂上,他的臉色蒼白得很厲害,身子在寒風中顫抖,嘴唇翕動了一下,便擠出了一個笑,踉蹌而出,喘了一口氣慢慢地走上來。

他就站在棺木前,定定了一會兒,慢慢地伸出手放在棺木上,那手很好看,十指修長,卻是顫抖得厲害。

他抬起頭看着落蠻,就那樣面容慘白地對着她笑了起來,那笑容里竟有着說不出的陰森悲涼,像一隻躲在了暗處許久忽然見到陽光的鬼,即將要煙消雲散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