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上空好似被一團陰雲所籠罩,壓抑得厲害。

「媽,我是不是很沒用啊?連最基本的手術費都籌不齊。」她淚眼朦朧地看向母親,哽咽着開口。

以前她覺得,人只要四肢健全,就一定能夠找到工作,能夠賺到足夠的錢,養活自己。

可是,現在她發現,事實並不是這樣,自從她打了那個客人後,不僅經理對她有了意見,就連周邊的行業也都不要她了。

無論她找什麼工作,得到的結果也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拒絕。

她嘗試過拋棄自己的自尊心,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後來……她發現,自己還是不能。

一面是自己微小的自尊心,一面是媽媽,而她,最終卻是因為自尊心,放棄了能夠為媽媽籌齊手術費的機會。

眼淚愈發洶湧地流了出來,大約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失敗的女兒了吧。

「棒!」

剛在死亡邊緣掙扎了一番的林母,只能說出這麼一個字來。

在她看來,自己的女兒已經很棒了,在得知她生病了的時候,沒有像別的小女孩那樣崩潰,而是能夠照顧好自己,還能夠照顧好她這個活死人。

看着母親柔和的目光,林攸寧終於忍不住嗚咽着埋首在了她的手掌中,有溫熱的液體不停地落在她的手上,悶悶的聲音響起,「媽媽,我只哭這一次,以後不會再哭了!」

林母心疼地看着她,明明是和其他女孩一樣該玩的年紀,但她卻比她們都要成熟太多,她這個女兒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星星在天空上肆意地綻放着光彩,偶有蟲鳴聲打破這黑夜的寂靜,有着獨屬於夏夜的魅力。

林攸寧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覺得自己的心情從來沒有像此時一樣,這麼地輕快過。

多日來堆積的情緒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

看着母親孩子氣的睡顏,她忍不住揚唇笑了笑,卻在看到她過分蒼白的臉色和微皺的眉頭時,止住了笑容。

眼裡滿是心疼,她輕輕地將母親的手放回被中,為她掖了掖被角,然後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看着寂靜的走廊,纖長的睫毛微垂,在白皙的小臉上投下兩片清晰的隱影,背靠着房門,林攸寧的思緒不由得飄遠。

腦海中掠過無數的往事碎片,苦的,樂的,無論怎樣,她們都已經挺過來了,她相信,這次她們也可以的,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眸子閃了閃,錢的問題,她會儘快想辦法籌集的,絕不會像那個醫生說的那樣,帶着母親離開醫院!

不僅如此,她一定要讓母親做上最好的手術!

W市最高的樓層。

窗下人流不息,和來往的車輛混雜在一起,一派繁忙的景象。

黑眸似盯着窗外,卻又好像是沒有,偶有幾隻鳥在他的眼前飛過,卻都未引起他的一絲注意。

俊眉微鎖,向來沉穩的臉上竟浮現起一絲淡淡的疑惑,那個小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想起昨天在醫院裡聽到的,她和那個醫生的談話,貌似她的生活過得並不怎麼好啊。

忽而間,他又想起那個丫頭站在門口快要哭了的模樣,心裡忽然痛了一下,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就好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似的,短暫而疼痛。

難道這次,他真的說錯了嗎?

那她如果不是愛慕虛榮的女人話,為什麼又會重新回到那個酒吧里打工,難道是他給的錢不夠多嗎?

還是因為什麼?

「咚咚…」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臉上複雜的表情又恢復了一貫漠然的神色,他冷冷地說:「進來。」

「董事長,這是你要的資料。」

說完,秘書就將資料放在了桌子上,準備離開。

「等一下。」

莫皓諶突然開口,修長的手指在椅子上打着響亮的節拍,一下一下地像是敲擊在人的心口上,使得人的心都跟着他打的節拍而慌亂了起來。

「還有什麼吩咐?」

被莫總忽然叫住一般沒有什麼好事,不是工作出問題了,就是說明又要加班了。

雖然心裡很忐忑他為什麼會突然叫住自己,但是秘書還是畢恭畢敬地站立在原地。

想起她那日在醫院門口久久徘徊的模樣,他疑惑地問:「她是不是有什麼隱疾?」

剛剛他已經大致地掃了一眼她的全部資料,上面並沒有記錄她的病史之類的,那她為什麼又在醫院門口徘徊那麼久才進去呢?

如果沒有什麼隱疾的話,又為什麼不要他給的錢呢?

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這已經是一個天價的數目了,足夠他們安然無憂地生活一輩子,那個女人為什麼不要呢?

「……」眼角抽了抽,雖然疑惑他為什麼會這麼問,但秘書還是很淡定地回答,道:「沒有。」

沒有?

眉梢微挑,那她那晚是怎麼和醫生吵起來的?

由於站得有點遠,他只是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而已,並沒有全部聽清,所以只知道醫生對那個女人的態度很不好,好像是要把她趕走的意思。

黑眸暗了暗,不會是去買避孕藥了吧?

幾乎是在這個想法冒出的一瞬間,就被他給打消掉了,看那個女人和醫生吵架的模樣,兩人已經不是接觸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應該是很久了吧。

既然沒有什麼隱疾,那她又為什麼會去醫院呢?

難道是有什麼親人在住院?

除了這一點,他再想不起其他的任何理由。

見他眉頭深鎖的模樣,秘書當即明白了他是在因為什麼而發愁,慢條斯理地說:「林小姐有一個病重的母親,在醫院裡已經躺了一個多月了,遲遲沒有做手術,就連住院的費用,也是遲遲沒有交上,所以,醫院裡的人打算在這個周末,林小姐再交不上治療費的時候,就不再為她的母親提供治療了。」

W市的人民醫院一向如此,別管你有病沒病,只要你有錢,你就是上帝,至於沒病的,如果在規定時間內籌不到錢,則會被要求馬上滾蛋。

林攸寧和她的母親現在就是如此。

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在桌子上,頗有節奏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內響起,眸中划過一道複雜的光,他幽幽地開口:「那她是什麼時候去酒吧工作的?」

聲音里有着一絲他都沒有察覺的艱澀,只覺得有什麼真相隱隱要被揭開了,而他似乎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