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中,有一盞粉紅色陶瓷吊燈。
是夢嗎?
那個她終其一生都不願再涉足的夢?
顧漣漪木然的雙眼,眨了一下,兩下。
然後她緩緩的動了。
僵硬的脖子,隱約發出咔咔兩聲輕響。
下一秒,紛雜的畫面如一記勁浪,猛的砸進她腦海中。
……
「漣漪,對不起了。」
是葛莊生這個賤渣。
若不是被注射了10倍劑量的肌肉鬆弛劑,顧漣漪對星辰大海發誓,她一定要活活咬死他。
然而事與願違。
破布娃娃一樣攤在在遊艇甲板上的美麗女人,別說撲上去咬誰,她連自己的呼吸肌群都快支配不了。
「莊生哥哥……」
嬌軟嗓音響起。
顧漣漪艱難的轉動眼球。
模糊視野中,她的異母胞妹顧唯一,深深依偎在她未婚夫葛莊生的懷裡。
女人無聲無息的注視着眼前荒誕的場景。
無助、疑惑、了悟、哀慟、不甘,在她眼中依次閃過。
最終,雜糅成欲將其剝皮蝕骨的深沉怨怒。
下一個畫面,葛莊生舉步朝她走來,站定。
「漣漪,唯一已經懷孕了,我和唯一是真心相愛,爸已經承諾,會把顧氏集團交給我們,而沒有你的娛樂圈,唯一也會更加如魚得水。」
葛莊生蹲下,英俊的臉孔上掛着無懈可擊的淡笑。
而後抬手,將她散亂的碎發掖到耳後,一如這兩年間的每一次。
溫潤儒雅的聲線,透着足以亂真的繾綣:
「送你兩個臨行禮物吧,第一個禮物,你找了四年的兒子小悉,其實早就已經死了,被拐走的第二天就死了。
拐走他的是你曾經的保姆小玲,不希望你帶着恨走,所以,兇手就不告訴你了。
漣漪,我真的喜歡過你,甚至不介意你曾有兒子……
但你可能不知道吧,你不讓我碰,卻在每次喝醉之後,不停的念叨那個男人的名字。
他那麼好嗎?好到即使死了你也忘不了?
算了,都過去了,我現再有了顧唯一,我們兩清了。
第二個禮物……」葛莊生嘆了口氣,「如你所願,讓你『一家三口』團圓。」
葛莊生忽而發力。
「噗通!」
低低濺起的水花消散,深夜的寂靜海面上,漆黑,沉寂,唯有月華投射出粼粼光帶。
水中,肌肉陷入深度麻痹狀態的女人,緩緩下沉。
冬夜海水的刺骨被藥物隔絕,尚存一絲知覺的眼,感受到微微的冰涼。
眼球上滾燙的淚被極冷的海水急凍成一層薄薄的冰殼,痛感遲緩,視覺卻越發剔透清晰。
人之將死,還真的會回顧過往片段,以及那些刻意掩埋在記憶深處的美好或心酸。
……
「麻麻,我學會了《小猴子蓋新房》。」小小的身體抱住她的大腿,甜甜說道。
聾啞養母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對10歲的她艱難的比着手語:「丫蛋兒,以後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
父親攬着繼母,吼道:「下賤!小小年紀未婚先孕,給我滾出這個家!」
一張神祇般俊朗無儔的臉龐在眼前定格。
……
『碰』!
檯燈被撞碎在地面。
保姆小玲跟兩個保鏢推門而入。
「漣漪小姐,您怎麼了?漣,啊!」
話不成句,因為滿眼赤紅的顧漣漪,死死的掐住了小玲的脖子!
這是一雙傾注了濃重恨意的手,力道之大,不過三五秒,小玲的臉已經呈現紫紺。
保鏢大駭,晚一步才反應過來。
見小玲已經開始翻白眼,保鏢趕忙施大力掰開鉗子般的手。
疼痛讓幾近癲狂的女人有一瞬間的怔忪。
為什麼能感受到疼?
這不是夢嗎?
顧漣漪緩緩抬手抱住頭,下一刻,尖叫聲響徹大宅:「啊啊啊啊!」
為什麼?
為什麼?!
混沌的思緒戛然而止,顧漣漪暈倒在微涼的地面。
……
八方堂。
雙臂被齊根砍掉的年輕男子,在血紅色的池水裡撲騰。
每次冒頭都會被人用腳踹回水裡。
「連爺,這小子是港城榮錦會餘孽,他把交易地點通知給了娥國佬,坑死了我們十三個兄弟。」
古董椅上的男人起身,俊美如神般的臉龐,掛着如魔般冰冷的神情。
「十三個人厚葬,家屬安頓好。你去找那些娥國人,我們的人什麼死法,記好位置,讓他們雙倍奉還。」
「是。」
池裡的人已經沒了動靜,
「連爺,這小子還有個16歲的弟弟,要不要放?」
連崢狹長的眸子淡淡一瞥,手下心驚膽戰的退下。
養虎為患,這個道理他居然給忘了?!
早就等在一旁的幾個管事火急火燎的上前。
「連爺,我們在中南部的生意進展不太順利。」
「連爺,這批貨M方看中了,有意接洽。」
「連爺,蓉城的工程出了點問題,我這邊特別急……」
連崢接通手機,管事們同時噤聲。
「說……別傷了她,我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