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沒有如果。
解決掉小玲是必然之選,一個包藏禍心的棋子,破壞力可以大到超乎想象。
她當然知道角洲的情況,上輩子連奚被拐,她放棄演藝事業,輾轉各地尋子,角洲是人口拐賣集中地,她數不清去過多少次。
小玲被帶走了,卻不能真正讓她喜悅。
或許是因為,解決掉小玲的是連崢而不是自己,這讓她意識到自己的無能。
又或許,是對小玲殘存的那點憐憫之心作祟吧,無論如何,小玲曾在她孤苦的孕程中,給過她幫助。
但她告訴自己沒做錯,若是她心軟了,怎麼對得起她苦命的兒子!
鏡子裡的女人,勾唇的剎那,一大顆淚滑出眼窩。
指尖感受着溫熱的水痕,顧漣漪想着,真好啊,這年輕的軀體。
沒有因兒子被拐,哭到再也無法流淚的渾濁雙眼。
沒有因過度勞累造成的各內臟機能衰退。
沒有一夜花白的發。
更沒有因長期失眠憂慮,如風燭老嫗般脆弱不堪的身體。
眼前忽而閃過一些景象,短暫,模糊不清。
她無意識抬手抓向虛空,之後又自嘲一笑。
剛才在泡澡時,她便感覺到了,腦子裡像是有大片的空白,好像忘記了一些重要的事兒。
可那又怎麼樣?一點代價而已,還有什麼比刪檔重來更爽的嗎?
身體的機能是可以恢復的,記憶難道不能?
慢慢來,不着急。
流着久違的淚,搖散腦中的一片霧白,顧漣漪笑的開懷,像個心理扭曲的精神病人。
「小漣漪,你暈倒了嗎?」有人在浴室門外喊道。
顧漣漪一愣。
這是……趙蓮香,趙姨!這個大宅里的廚娘,也是唯一會絮叨她的人。
「馬上出來。」她套上鬆軟的浴袍,打開浴室的雙開木門。
「你看看,又不吹頭髮就出來,說了多少次了,你這小孩兒喲, 等到老了哪哪兒都疼的時候,你就該後悔了。」
趙姨一邊數落,一邊把她拉回浴室,從柜子里取出乾燥的浴巾和吹風機,幫她把半濕的頭髮吹乾。
趙姨動作麻溜,卻算不上溫柔。吹風機的暖風偶爾會掃過她的眼,將那裡面的水霧烘乾。
「知道了,趙姨,下次儘量不偷懶。」
趙姨慣常嘮叨,卻是首次得到沉默意外的回應。
趙蓮香白皙卻盡顯滄桑的臉一頓,與鏡中的女孩兒對視一眼,四指均缺少第一指節的右掌,握着吹風機,停了幾秒才重新晃動,拂動女孩兒柔軟的長髮。
「……這就對了,女孩子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像是絕食之類的事兒,以後想都不要想,你喜歡吃什麼都跟我說,我給你做,你看你瘦的,為了跟別人賭氣傷害自己,怎麼想的?!」
「嗯。」
「還有啊,你這孩子是不是傻,我聽說你昨天還拿修眉刀割腕,修眉刀不是刀嗎?萬一被你割成功了怎麼辦?萬一割成功了又沒人及時發現怎麼辦?就算發現了,這嫩乎乎的皮膚留道疤怎麼辦?也就是你親媽去得早,要是還活着,少不了給你一頓胖揍。」
顧漣漪覺得,在耿直這條路上,自己才剛抬腳,趙姨早已經等在路的盡頭。
最後她使出大殺招,跟趙姨說待會兒想學做飯,趙姨果然喜不自勝,非但不嘮叨了,連吹頭髮的動作都更麻利迅速了些。
她總覺得趙姨把她當自家小輩兒在對待,這感覺其實說來奇妙,畢竟大家相識相處也不過半個來月。
敢想敢說的趙姨,並不太像傳統長輩應有的模樣,但她給的溫暖很樸實,很熱切,多到讓人無法忽略。
趙姨自告奮勇要幫她挑衣服,偌大的衣帽間,趙姨用完好的左手挑挑撿撿,扒拉出一條寬鬆舒服的白色連衣裙。
顧漣漪和趙姨剛下到一樓,便聽飯廳里的岳勁說道:
「崢哥,我們從不沾活物交易,也許顧小姐不了解角洲是什麼樣的地方,對那個保姆的處理方法,我們是不是要從長計議?」
足有三四秒的間隔,連崢清冷的聲音傳來:「她說的是輸送勞動力,你當成什麼了?」
「也許是我想多了,可是崢哥,那個保姆口口聲聲說,是顧小姐先……」
「岳勁,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要是這麼不放心,那你親自把人送去安頓。」
岳勁皺眉,顯然還想說什麼,就見顧漣漪裝傻充愣,旁若無人的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