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了顧東升六萬,顧漣漪沒有任何負罪感。

凡事都講天時地利人和,她謀劃的不只是顧家那點兒錢,只是現在三樣要素一樣沒有,只能暫且如此。

兜里多了票子的感覺是美好的,資產從幾十塊提升到六萬,不多,但能解決掉一些難題。

她真的需要一部手機。

問連崢這個時間還買不買得到,他說是他書房還有一部新的,跟他的同款同色,回去拆封激活就可以了。

新號碼也不用申請,喜歡什麼數字組合就告訴他,會幫她搞定。

她掰着手指頭計算兜里的錢怎麼分配,從後視鏡看見身上的裙子,既然知道了價格,別管是透過誰的口知道的,都不能裝傻。

有能力就還一點,刨去給他的四萬多,還剩下一兩萬,計劃着使用也夠花很久。

她起了這個話頭。

連崢沉默以對,半晌才用很低的聲音說:「錢?我不缺這個,一件衣服而已,是不是非要跟我算的這麼清楚。不喜歡是因為款式還是買它的人是我?如果實在忍受不了,那你現在脫下來還給我。」

飛馳的車廂中,顧漣漪不敢置信的按住領口,縮到門邊,問道:「你認真的?」

連崢面無表情,眼底是被推拒後的酸,好看的唇輕啟:「就這麼急着跟我劃清界限?」。

顧漣漪抬眼細細打量,乍看之下,與平時那個冷麵閻王沒什麼不同,但仔細分辨,又有什麼不太一樣。

主要是這個語氣,聽起來那麼像在撒嬌埋怨,訴委屈求安慰。

委屈什麼?她有些疑惑。

「我就是覺得這陣子吃你的住你的,有能力的時候能還一點兒就還一點兒,這就叫劃清界限了?」

連崢卻像是更加失望,淡淡的語氣夾雜清晰的失落:「我跟你談情,你跟我談錢?」

顧漣漪皺眉。

如此簡單粗暴的上綱上線,偏偏找不到論點反駁。

而且,怎麼會莫名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我沒這意思,你想多了。」

連崢又是沉默幾秒,說道:「是,我想多了。」

我國語言博大精深,同樣是『想多了』三個字,顧漣漪的重音在『想』,而連崢的重音在『多』,如此,語義語態竟全然不同。

而且連崢這語氣,平靜中透着幾分自嘲,像是已經被她傷狠了,又看不了她心裡不好過,只能主動說是自己活該賤的。

被誤解的感覺很差,卻不一定是對方的錯,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表達方式本來就值得詬病。

顧漣漪內心焦灼,連車子已經停下很久都沒發現。

處於百口莫辯的狀態,連崢又說:「你小時候總說喜歡我,這段時間圈着你,是我欠考慮,你說了半個月的討厭我,我以為那都是氣話。

可是現在我明白了,說喜歡我是兒時玩笑,討厭我才是肺腑之言。我這人優點不多,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往後宅子你安心住着,缺什麼短什麼你跟趙姨說,我往後少出現,省得惹你心煩。」

顧漣漪恍惚覺得自己被拆成了兩半,一半急不可耐的想要辯解,滿身是嘴卻解釋不明白;另一半充斥着深深的無力感,好像什麼都沒臉說,也不該再說。

女人生氣的時候總喜歡說狠話,雖說大部分較不得真,但也着實過分。

之前對葛莊生暗戀成痴,連崢時隔多年突然現身,跳過寒暄,一見面就給她擺事實講道理,要把葛莊生從神壇上踹下來。

她被豬油蒙了心,激烈反彈,才有了半個月的圈禁。

可是,這事兒兩人都有錯。

連崢的做法偏激,初衷卻再好不過,她反抗得徹底,卻是多年來的壓抑,借着這件事兒一起爆發。

成熟的靈魂懂得權衡,她覺得在這事兒上爭不出個是非黑白。

梗着脖子做槓精的結果,無非是誰退一步,誰先低頭。

這沒意義。

她不是辯論選手,不會語言技巧,連崢忽然將姿態擺得真麼低,她不想真的傷誰,能I昂出來的唯一辦法就是實話實說。

「是,你這些日子圈着我,不讓出門,家裡處處有人看着,我煩透你了,甚至覺得你變態,但那是人之常情,對不對?

我脾氣不好你現在大概知道了,等冷靜下來想通了,心裡其實清楚你對我好。人的感情本來就是複雜的,恨不得一秒一個變化。

小時候說喜歡你是真的,前些天說討厭你是真的,我現在說不討厭你了也是真的。

這麼些年穿的衣服加起來還沒有身上這件貴,厚着臉皮占你便宜,讓我自己汗顏。

知道你是有錢人,我爸給的六萬可能在你看來就像六十,像六塊,不是想劃清界限,這能力我現在不具備,是感謝,也是想讓自己好受點兒,這是最真實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