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的,艱澀的,痛苦的,歡樂的,一幕一幕,如同走馬觀花,一遍一遍的在眼前飛馳而過。
「阿九,阿九……」溫和的聲音,一遍遍的呼喚着她的名字。
「呼——」莫阿九猛地睜開雙眸,映入眼前的,卻只是華麗的素色轎頂。
眸光偏移,她方才看清身前男子,她又一次做噩夢了,夢見的,是三年前的曾經,而今,已是三年之後。
「存墨,我沒事。」莫阿九轉頭,對着身側男人微微一笑。
「又做噩夢了?」方存墨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將她的碎發拂至而後,聲音中帶着關切,然而他眸中深邃平靜,無一絲波瀾。
「不過一些前塵舊事罷了。」莫阿九微眯雙眸,現在看來,的確只是些前塵舊事了。
「嗯,」方存墨輕輕應了一聲,將她扶將起來坐定,「馬上就要到京城了,你好生準備下。」語罷,他眸中閃過一抹複雜,卻終究歸於平靜。
「嗯。」莫阿九笑了笑,扭頭輕輕掀開轎簾,望着外面車水馬龍一片,當真是繁華京城,也是……當初將她驅逐的地方。
從未想過,有一日,她還會再次歸來。
申時,馬車停靠在一豪華府邸前,高聳的大門上,莊嚴刻着兩個字「方府」,凌國新科狀元方存墨之府。
下得馬車,等在府邸門口眾人蜂擁而至,卻均恭敬候在馬車兩旁。
「大人,先回府?」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上前躬身問着。
「我自有重要事情去做,」方存墨微微抬手,語氣渾然天成的高貴,轉眸面對莫阿九,添了一絲柔和,「我應過你,到達京城,便給你小北的下落。」
說吧,他自袖中拿出一張紙,上面赫然寫着四個字「子望學堂」。
小北,莫小北……也是……莫阿九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她的親弟弟。
「小北雖同樣被驅逐出宮,但被困於皇城下的府邸之中,有專人照料,每日只有去學堂時,方不被監視。」方存墨淡淡解釋。
這樣……其實算來也不錯了吧。莫阿九手指微顫,終是接過那張紙,唇角勉強一笑:「多謝。」語調罕見的嚴肅。
方存墨搖頭,轉頭低聲命令着管家:「送莫姑娘去『子望學堂』,切記不要太過招搖。」
「是。」管家垂首應道。
「此刻正是學堂結課之時,」這句話,是方存墨對莫阿九說的,添了一絲溫柔,「早去早歸。」
「嗯。」莫阿九應一聲,終是跟在車夫身後而去。
身後,方存墨眯了眯眼睛,管家緩緩上前:「大人,您還有何吩咐?」
方存墨頓了頓:「溫姑娘那邊消息如何?」
「溫大人早已告老還鄉,三日後溫姑娘會前去探望溫大人。」
「很好。」方存墨輕應。
……
子望學堂求學者,大多是高官貴族的子嗣,因此,學堂外無數豪華轎攆、小廝丫鬟默默等候也是意料之中。
莫阿九站在馬車旁,望着學堂門口的眾多孩童,心底終究帶了絲緊張。
三年的時間,她當初本就一心求死,是以將小北託付與桃夭照顧,卻不曾想,天也不願要她,將她重新打入凡塵,她竟然又活了過來。
病榻上蹉跎了三年,終是能行會走了,若非知曉小北依舊安穩存在於世,她也許……本不願清醒過來。
而此番回京,她就是要將小北接到身邊的。
幾番喧鬧,喚回莫阿九的神志,她定睛看向前方。
出來了。
她見過小北的畫像,而今看來,畫像沒有畫出小北的風華,真正的莫小北,像極了父皇。他很沉穩,絲毫沒有孩童的活躍,帶着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所有孩童都在奔跑想前來接他們的下人,唯有他,等在學堂外,目光沉靜。
來接他的人,還未出現。
莫阿九心尖一顫,她想過……小北的身份,定然敏感,那些人定然不會對他諸多重視,卻沒想到……他們竟然這般忽視小北。
再忍耐不住,莫阿九緩步上前:「小北?」她抑制着自己內心的戰慄,聲音溫柔卻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