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十里紅妝緩慢前行,喜樂不絕於耳,前方兩名粉面小生,提着一籃金沙不斷朝着道路兩旁撒着,兩旁各一紅衣小廝,手中名貴花瓣飛舞而出。
道路兩旁,擠滿了正滿地捧金沙的百姓。
莫阿九安靜坐在喜轎中,身上金絲刺繡的鸞鳳,奪目驚心。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
她曾穿過這身喜服,那一次,新郎與今日,是同一人。
不同的是,那時,他不過是太師次子,而她,乃大陳公主。
這喜服,是她唯一的條件,無論容陌如何折辱她,她都忍着,但哪怕只是納妃,她也只穿這襲喜服。容陌雖沒有立即回應,卻終是讓下人送了來。
順着轎簾的縫隙,她放眼望去,面無表情的護衛牽着一匹馬匹,嘯塵——容陌的坐騎。
可坐騎上,卻空無一人。
她就像是被馬迎娶的女子一般,莫阿九知道,容陌就是在折辱自己。
卻似乎,心無波瀾。
「啊……」周圍突然一陣山呼海嘯的尖叫聲,緊接着,腳步四散奔跑,慌亂間,無數人被踩在腳下,哀嚎與呼救不斷。
「保護娘娘!」
「狗皇帝,受死吧!」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無數黑衣人從天而降,手中寶劍晶亮,散發着清冽的光芒,是嗜血的味道。
兵器碰撞的聲音,血肉被割破的聲音,人死亡之前的悶哼,不斷的傳進莫阿九的耳中。
莫阿九靜靜的坐在轎中,沒有動,也沒有逃,轎外的那些人,腳步輕厲,個個身手不凡,這是容陌的人,她不會質疑。
「撲——」一個黑衣人,突然穿過轎簾,倒在了她的腳下,口中滿是紅色血液,眼神甚至都變成了紅色,嗜血一般。
只是一瞬間,莫阿九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從轎中被帶了出來,脖頸被人重重的捏在手中:「想要這個女人活命,就都給我退後!」
一席話,一陣安靜。
「真熱鬧啊!」人群之外,驀然一聲輕嘆。
而後,莫阿九看見了一早從未出現的男人。
容陌。
他並未穿喜服,一點都不像個新郎官,襯托的穿着喜服的她越發狼狽不堪。
而此刻的容陌,腳下宛若踩着蓮花,鳳目微微勾起,無數光華在其中慢慢流轉,最終變得溫柔成一汪清泉,一席黑色長袍,宛若地獄中的仙人一般,身後紅色的披風,不斷翻飛,左手隨意把玩着右手拇指上翠綠的扳指,就那樣慵懶的朝着她走來。
步步蓮花,儘是風華。
「狗皇帝,讓你的手下後退,我繞過你的女人!」
「你真以為你威脅的了朕?」容陌依舊慵懶的目光,看向她身後的黑衣人,「不過納妃這種小動靜,便引出你們一眾謀逆亂黨,如此沉不住氣,怎會成氣候?」
語畢,他嘲諷一笑。
莫阿九卻呆怔站在那裡,原來……今天的這場盛大的近乎嘲諷的納妃,不過是他用來抓亂黨的工具而已。
「那就休怪我不客氣!」黑衣人終究惱怒了。
莫阿九立時感覺,自己頸部一陣刺痛,流血了吧,她竟希望,那傷口再深一些,再深一些!
她瘋了!
「你以為我會在意?」容陌的左手,隨意拿起兩片金葉子,夾雜着內里飛快擲出,而一旁的兩個黑衣人,已經變成了屍體。
黑衣人顯然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狠厲,手,顫抖了。
「呵,你輸了!」
一聲冷笑,莫阿九感覺,前方一抹紅影,飛快朝着自己移動過來,緊接着面前的黑衣人,已經倒在地上。
驚人的速度,甚至讓人來不及反應。
她已經被人攬在懷中,一抹檀香夾雜着藥香衝進自己的鼻翼。
莫阿九沒想到的,是他竟會救自己。
只是下一秒,她的眼神,卻猛然睜大了。
身後一抹黑影,朝着容陌飛快襲來,手中的寶劍,閃爍着寒光,即便隔着一段距離,莫阿九都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戾氣。
「小心……」低低的聲音,突然不自覺的從自己的口中發出,莫阿九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提醒這個男人,她明明是恨他的,恨他當初為何做的那般決絕,為何要娶自己折磨自己……
最終,她伸手推了一把容陌,許是衝力太大,容陌竟被她推至一旁。
寶劍一點點穿過胸口,莫阿九竟沒感覺到痛,只有……麻木以及……一旁的一聲怒吼。
她聽見了。
「莫阿九!」
叫的,是她的名字,還好……總算還有人記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