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吟歌靜立院中,一夜未眠。

不知何時,雪已經停了。

伸出快凍僵手指算了一下日子,離冬月十五,還有五天。

沐吟歌眉目瞬冷,沒有時間了,若不在五日內解決掉這兩個姦夫淫婦,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小歌兒,不到萬不得以千萬不能動武,你的身子已無法再承受內力的負荷,否則……」

耳邊忽然想起了外公的話,沐吟歌苦笑一聲,低低念道。

「將撐不過三年。」

手刃仇人,三年已嫌長了。

沐吟歌手扣銀針,心裡已然有了定論。

正午時分,她緊了緊那件火紅的披風,舉步前往了水月閣。

丫鬟鼻孔朝天,語氣不敬的說道。「夫人帶小姐出去了,有事晚上再來吧。」

沐吟歌眉頭微皺,忽然想起昨日自己刺了沐雨薇的笑穴,算起來還有一個時辰才能解除,若她猜的沒錯,朱翠雲應該帶着她求醫去了。

「老爺呢?下朝了嗎?」

丫鬟愛答不理的說道。「沒有,想找老爺就去門口等着。」

沐吟歌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轉身離開,就在她出門之時,丫鬟忽然大叫道。「啊,我的腿……好疼……」

沐吟歌冷冷一笑,徑直出府,準備用這些銀子給母親買些祭品,看着飛飛揚揚的紙錢,沐吟歌的眼淚頓像決堤一般的涌了出來。

許久,她緩緩起身,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找到父親的屍體,將他二人合葬。

回去路上忽然聽見有人議論,說九皇子約了大臣在安和陵狩獵,怪不得都正午了還沒回來,想是沐安也去了,沐吟歌心思略動,一個時辰之後,人已來到了安和陵的圍場。

將艷紅色的披風卷在了懷裡,沐吟歌就以一身單薄的素衣趴在了不遠處的山包上,頭髮恰巧被一株枯死的老樹擋着,遠遠看去,幾乎與雪地融成了一色。

幾匹駿馬在山下疾馳,為首者一身黑甲,外罩一件長長的狐裘大氅,身姿挺拔矯健,在人群中甚是顯眼,他身後還跟着一個身着張弓搭箭的銀甲的男子,再往後則是幾個身穿朝服的大臣,仔細一看,沐庭果然也在其中。

他若死,朱翠雲與沐雨薇更是待宰的羔羊,沐吟歌眼光微冷,掌心瞬間便多了數枚寒光閃爍的銀針。

全神貫注的計算着距離,沐吟歌完全沒注意到一隻疾馳而來的長箭,等她聽到風聲時,已經晚了。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長箭已刺入了她的右肩,巨大的慣力將她掀了一跟頭,藏身之地霎時便暴露出來。

「四哥,我好像射到了人。」

「速去查看。」

黑甲之人猛地一夾馬腹,朝山包沖了過來。

沐吟歌心頭一沉,反身就往枯樹里跑,她很清楚,私闖圍場可是死罪。奈何傷口疼痛鑽心,沒走幾步便栽倒在地,起身之時,馬蹄已到了近前。

「大膽刁民,竟敢擅闖圍場,來人,把他給我拿了。」

一聲沉喝至耳邊響起,沐吟歌條件反射的抬起了頭,頓看到了一個俊美無匹,周身都散發着尊貴之氣的男人,尤其讓她注意的就是那狹長且深邃的眼睛,竟似……在哪裡見過……

來不及細想,人便失去了知覺。

是她?

驚鴻一瞥間,一張慘白且精緻到無可挑剔的面孔,映入了男人的眼帘。

他眯起眼眸,目綻異芒,在沐吟歌倒地之前將她抄在了懷裡,隨後扯下大氅,將她連頭帶臉包裹住。

「四哥,何人這麼大膽?」銀甲男子的馬緊追而來,見男人夾着一卷東西,不由一怔,對身後罵道。「沒眼沒和的東西,還不把人接下。」

「不必。」男人掉轉了馬頭,淡淡說道。「此人我帶走了。」

說罷一夾馬腹,朝官道疾馳而去。

「四哥,四哥?」男子一臉納悶,這功夫身後的大臣也已先後趕到,見男子絕塵而去,不禁面面相覷。

「九爺,這……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銀甲男子氣惱的哼了一聲道。「你們問我,我去問誰,都散了吧。」

不知過了多少光景,沐吟歌終於幽幽的醒了過來,看着眼前的陌生擺設,不由猛地坐了起來。

右肩的劇痛讓她發出了一聲悶哼,急忙低頭去看傷口,忽聽一人冷冷說道。「若不想傷口裂開,便躺回去。」

沐吟歌迅速看向了發聲之處,這才發現案幾邊坐着一個人。

對方面朝着窗外,一身玄色的袍服,中束一條墨色腰封,寬肩窄腰,挺拔的身軀猶如山嶽一般的陡峭,單看這背影,便能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您是……九王爺?」

沐吟歌單手撐床,竟斷定了他就是那個身穿墨甲的男人。

男人驀地站起,高大的身影將她的身子籠的密不透風。

「你到打聽的清楚。」他伸出了修長的手指,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只可惜,他並不是那個憐香惜玉的紈絝戰君辰,而是他的四哥戰凝淵。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去圍場?」他冷冷發問。

沐吟歌被迫抬起頭,只見男人劍眉星目,高鼻薄唇,一張臉生的線條立體,硬朗冷峻,一眾人中唯他如此顯眼。

「臣女,臣女想去看父親,聽下人說他今日會陪王爺狩獵,臣女一時好奇,這才跟了過去。」沐吟歌驚慌的別過臉,神情恰到好處。

「你父親是哪個?」

戰凝淵習慣性的眯起了狹長的眼眸,鋒銳的目色中透出了一絲興味,若非見過這女人的沉冷和狠絕,他差點就信了。

沐吟歌緊咬下唇,好半晌才說。「爹是……是朝中的直奉大夫沐庭。」

戰凝淵不屑冷哼,手指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既是官家子,還敢知法犯法,本王便將你處以車裂之刑,來人,把她給我壓下去。」

沐吟歌渾身一顫,她絕不能死在這裡,要死也得先處死沐庭。

她猛地直起身,銀針閃電而出,直抵男人的脖頸。

「王爺且慢,臣女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