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貝思恬就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紗布的粗糙摩挲感,雖不同於以往溫熱乾燥的皮膚,卻意外地,帶給她的,還是那份熟悉的心安。
費家別墅,不同於費揚獨立出去購買的樓群,立於城西郊區,複式獨立設計,依山傍水,是真正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費天祥從妻子韓雪情過世之後,就一直住在這裡,即使這裡的交通不算便利,卻也依舊改變不了費天祥的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這只是他緬懷妻子的一種方式,當時的噩耗,一下子就讓當年那個正值壯年的人,白了頭。
「父親!」進了院子,就看見費天祥坐在花園裡的躺椅上面,看着滿院子的玫瑰,一身舒適愜意。
轉過頭,「你來了啊!」,接着在看到貝思恬的那一秒,卻立馬端坐起了身子。
「貝貝也來了啊!」對於這個孩子,費天祥心中總是泛着愧疚,卻也有着父親一般的責任。
貝思恬的父親,本可以推着病體撐上個半年,卻因為費鳴危在旦夕,他才選擇提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至今,都忘不掉,還不滿四歲的小貝貝,在病床前,滿眼迷茫,卻又嚎啕大哭的模樣。
他是真的把她當做女兒疼,這些年來,也是竭盡所能彌補她在父愛上面的缺陷。
可是……費鳴的事,卻讓這麼多年的感情好像看起來不過是一個笑話一樣。
阻止她和費揚結婚,不外乎,費揚的腿……
「費叔叔,怎麼?我來了您不高興?」小女兒家的嬌憨,在此刻被發揮的淋漓盡致。
從此到大,除了沒有叫過他爸爸,貝思恬就那麼自私地享受着來自於這個長輩的愛。
她不想分去別人父親的注意力,卻又瘋狂地渴望,想要知道,父親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怎麼會?我高興還……」
「父親,我打算和貝貝公開關係,先訂婚!」費天祥話還沒說完,就被費揚打斷了,費天祥眉心一簇。
還沒說話,就聽見自己身後傳來的暴喝聲,「不可能,你有什麼資格娶她?!」
費天祥回眸,看着暴跳如雷都費鳴,眼神陰厲,沉聲呵斥,「費鳴,跟你哥哥道歉!!」
對於這個不爭氣的小兒子,費天祥只想說,是自己的疏於管理處,才讓他成長為了今天這幅模樣。
費揚卻不甚在意他話中的不尊重,淡淡地反問,「為什麼不可以?」
費鳴哽住,說不出來話,又把視線放到了安靜地立在費揚身後的貝思恬身上,也在不斷地問自己這個問題,是啊,為什麼呢?
「訂婚典禮,我希望儘可能隆重,我不想委屈了她。」沒有施捨給費鳴多餘的眼神。
費揚自顧自地和費天祥交流,費天祥贊同地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的想法。
「你也知道跟着你是委屈啊!」不帶善意的揶揄,讓除了費揚之外的二人,都齊刷刷的變了臉色。
費天祥直接甩了一耳光過去,「閉嘴,再讓我聽到你對你哥哥不敬,你就給我滾出費家。」
半張臉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腫了起來,陰紅的一片。
費鳴以牙頂了頂發麻的臉頰,感受到嘴裡的血腥味,不屑地笑了笑,看着費揚,挑釁意味十足,「我說錯了?就算是報恩,也應該是找個健全的!」
報恩,報恩!!
從小到大,這是貝思恬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字,因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都在認為費家於她的關懷,是因為她父親的一顆心臟。
思緒迴轉,她總能在午夜夢回之時,看到一張臉色慘白的稚嫩小臉,眼神中還綻放着奇異的光芒,信誓旦旦地告訴她。
「以後我照顧你一輩子。」
那個時候,她不滿四歲,懵懂無知,只知道,她父親的心臟,在這個小小的胸膛的里跳動。
費天祥面色鐵青,他一生被人讚譽重情義,居然還會有一個如此天性薄涼的兒子。
抬起手,就要落下第二巴掌,而費鳴也在感受到空中的風聲時候,早早地閉上了眼睛。
不怕嗎?怎麼可能不怕?可是他不甘心啊!
「費叔叔,仔細氣壞了身子,我想喝您煲的湯。」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落到他的身上,睜開眼,是那道熟悉的人影,一如既往的看着羸弱,鼻尖仿佛還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
費鳴眸色複雜,明明是他負了她,可為什麼她還會這樣說呢?
「你說錯了。」仿佛下一秒大戰一觸即發,可是就在這算在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中,一道平淡卻不容人忽視的聲音適時打破了空氣中的凝滯。
「我從來就不是為了責任,我愛她,愛到骨子裡的那種。」
費揚眼睛直直地盯着費鳴,一眨不眨,那裡面的認證和專注,讓貝思恬頓時愣在了原地,錯愕的看着他。
在這一刻,她突然有一種瘋狂的想法,似乎那個男人,真的深愛着她一樣。
聞言,費天祥驚訝,自己的大兒子,成熟穩重,很少有這麼情感外泄的時候。
想必,他是認真的吧。
本來被費鳴的話激得有些臉色鐵青的人,漸漸有了些許好轉。
而費揚的話,就像是狠狠地打了他一記耳光,目光陰騭。
費揚視而不見,卻淡淡地轉移了視線,低着頭,「父親,我想在八月舉行訂婚儀式。」
八月份?貝思恬心內一驚,現在已經是七月半了,說起來,準備的時間不過十幾天。
「是不是太倉促了些……」費天祥思索片刻,還是有些猶豫的說了出來。
可是費揚卻緩緩搖了搖頭,「不會,我不委屈她。」
轉過頭,看着窗外,黑眸沉浮,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宣涌而出,沒有人知道,剛剛看見貝思恬擋在費鳴身前的那一刻,他內心瘋狂的想法。
他……等不及了……